二(1/2)
离了虚空之境,我就是条黑金鱼。尾鳍如丝带,两眼凸出,嘴巴一鼓一鼓吐泡泡那种金鱼。
总之并非什么名贵品种。
有时去人界寻觅自尽的新法子,得空便吓唬吓唬凡人。凡人见了这么条会说话的鱼,大都会双目圆睁,喉咙一胀,大吼一声:“夭寿啦,金鱼成精啦。”
偶有胆子大的,探头到水面,跟我来个大眼瞪小眼,而后自觉无趣,拍拍屁股走人。
任谁也不会觉得一条平平无奇的金鱼精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就当看了个稀奇。
我姑且算是金鱼中的佼佼者吧。譬如不需水也能自在呼吸,黏在地上还能熟练翻身。
原本我和薛烬是毫无交集的。我寻我的死,他喝他的汤,各做各事,两不相干。产生瓜葛都要归咎于虚空之境这个莫名其妙撕裂的口子。
算起来得有百来年了。那日虚空之境天色不错,一改往日的浓胭,被染得油绿。
我一刻前尝试把自己投入富贵人家柴房里咕噜煨着的药里,谁料尾巴尖刚触到,就被某诡秘力量唰地从人界拉回来了。
又一次寻死不成,烦得脑袋都要生草。偏偏落在了下境,周围遍地爬的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妖魔鬼怪。
惨不忍睹,见之生悲。
有些过得凄惨,性子却活泼得很,看我完好无损穿梭在业火灰烬里,便主动挪过来攀谈。
他们总是眨巴眨巴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大眼珠子,凄凄切切道:“您从何处来?”
不巧的是,我实在没有闲聊的心。通通一瞪眼睛,冷冰冰扔下俩字:“走开。”
其中一个,看样子是个小姑娘,瘦得像跟杆,青筋毕露,眼睛鲜红,是个怨鬼。被我赶走了,还不气馁贴上来。
她的红眼睛泪水淋淋,嗓子尖细,用柴火棍似的小胳膊一把攀上我的腿:“这位大人戾气如此之重,想必来此非本愿。”
我无言以对,把她拎开:“我哪戾气重?”
“您哪都戾气重啊,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很凶’三个字呢。”她见我不赶鬼,麻利抹干净脸上的泪水,露出八颗牙齿。
我被她气笑了,故作威严:“重就重。边上玩去,别粘着我。”
赶还赶不走。
小鬼怕是多年没见到能说上话的活物,边乐呵呵地转圈圈,边屁颠屁颠跟着我在废墟里溜达。喉咙里还哼唧着不知名小调。
眼前的逼仄小路遍地映照空中绿光。我一仰头,竟硬生生看出几丝生机勃勃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想来,正是更新换代,广厦将倾之兆。
这我能不高兴吗,我高兴死了!
我巴不得虚空之境碎得稀巴烂。虚空之主要是能死无葬身地更是叫人拍手叫绝。说不准我还能冲过去踩上几脚。然后恶狠狠骂一句:活你妈的该。
思绪落空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
前方几步远的地段。张牙舞爪,干枯得摇摇欲坠的漆黑树枝上,一颗光点闪烁不停,越闪越大,越闪越大。直接当着众妖魔鬼怪的面从一粒米变得跟金乌似的,晃晕了我的眼。
虚空之境乃六界间的夹缝。犯了错,且时运不济的妖魔鬼怪,被惩奸除恶的神仙道士捉了,就囫囵扔进来。久而久之,污秽丛生,浊气四溢。
话虽如此,我虽被迫常年待在此处,却并未犯错。一切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说来话长 暂不赘述。
一言以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正是在下。
上境与下境的划分也顺其自然。上境的大多宝刀未老,屠戮起来毫不手软。老弱病残便沦落下境,苟延残喘。
岩浆漫过地裂缝隙,业火烧尽枯黄植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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