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叵测(1/2)
一盏药香被沏开拆鸳鸯似的散了五六回。
易卦薄如蝉翼的眼皮才轻轻抖了抖,要死不活地缓缓撑开。
他掐了一抹神识钻入地图中,长/枪正顶上描着暗金的蚊蚁小字——应府。枪顶不知何时缀了条黯黑的流苏,正恣意晃荡。
“你醒了。”长鸿颀身立在易卦床边,冷灰色的外衫被手臂紧敛,手背过腰后持一把玄铁重剑。
铁刃泛出铿锵生硬的冷,折散日光,七溜八顺地拐进易道长惊吓而猛缩的瞳仁中。
宿敌。
易道长吞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沫。应城主不知道在哪里找的这尊冷面大佛,这手腕控剑尖轻挑半寸,冷厉的剑气穷追不舍能削掉他半边书生面皮。
长鸿淡淡地瞥了呆若木鸡的道士一眼,路上随便捡的人披了身妖精的皮囊,上挑的桃花眼散尽凡人三魂六魄。
赶路好巧不巧地掉进应城主诓妖魔的坑里,是个倒霉蛋。
他用魂力萦绕易卦上下扫了一圈,确认是个废柴。
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拖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流年不利犯太岁净往坑里掉,其悲惨经历催人泪下的程度不亚于卖身葬父。何况那凄惨的道士眼珠裹了层灰白的呆滞,长鸿默默地将重剑炼成白冷的魂气,憋在指尖揉成团。
面如菜色的道长露出人不人鬼不鬼的笑,阴恻恻地道谢。
这绿成一汪潭水的笑在长鸿看来平添凄凉——身遭不测还强颜欢笑,人靓心善的长鸿在心中替易卦拭泪点烛。
易卦慢腾腾地从床榻挪起身,抬起的目光精准地撞进长鸿不明意味的眼底。
他刚直立起的腿不自然地一抖,脑海刹然间浮现杀人灭口一应俱全的套路。他默默在自己冒青烟的坟头拜上三炷香。
“这位...修士,您有见过我家孩子吗?”坑中厉风似乎穿破了他的喉咙,他一开口,嗓里暗淤的血就梗住喉头,以至于磕磕绊绊地碎完几个字,嘴角还应景地淌下一丝寒碜的血。
长鸿皱眉道:“那小公子在另一间房,尚未醒。”冷而含着不明意味的目光幽幽地扫了眼倒霉蛋的嘴角。
忧思过度竟然吐血了。
易卦八百年没拉出来溜达的寒毛一怵,勉强提起嘴角,还未出声,就猛烈地咳嗽不休,胸膛上下起伏,差点就一嗓子撅没升天。
长鸿屈指,凝了道白中杂青的气,破开空气弹入易卦的胸膛。待易老先生总算渡过一口鬼门关送来的阴气,才又缓缓道:“您毫发无伤,只是睡了一宿,小姐吩咐过了,若是醒了,就带您去见小公子。”
人性光辉。
他从未觉得三番五次将自己捅没半条命的宿敌如此善良。
天地良心,易道长也从未知晓自己的宿敌是个瞎操心的话痨。
“多谢。”他病病歪歪地站稳,拱手低眉谢道。
长鸿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领着飘忽迷离的鬼魂至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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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沉沉点燃花烛,嗅到鼻子里直勾生魂。
与他醒来的屋子不同,这里零零碎碎站了几个侍女,里里外外心花怒放的媚眼快将他逼出门外。
所幸长鸿别了张寒脸往里走,乱七八糟的眼神这才迅速缩回垂下。
易渊睡了也不安稳,薄唇紧抿合成一条苍白的细线,鸦黑的眼睑投下暗色的缝隙。
他俯身伸手轻摸易渊质如清玉的额角。
似是心有所感,床上的人缓缓睁开黑谭般无波无澜的双眼。
“醒了。”
还未待易卦出声缓解这种疑似做坏事被抓的局面,冷冷淡淡抱手的侍卫操心地替他道。一张俊脸看见父子终相见,面颊看似不耐地抽了一下,实则在努力憋泪。
长鸿修士不知是怎么光靠喊打喊杀单纯地活到今日的。
易渊按住易卦暗搓搓想缩回的手,一只手恍如从冰窖中打捞出来,透着阴寒彻骨的凉气。他直勾勾地盯着易卦道:“好了?”
易卦被冻得一激灵,硬撑着被抓包的面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张开用力从冰窖里抽出。易渊长眉连同眉梢沉沉压下。
浑热的掌心一把裹住小孩儿骨节细窄的手指,连带厢房穿帘的暖气,粘皮带骨地烘灼冰冷的指头。
易卦漫不经心地轻捏掌心的冰炉:“手怎么这么冷?是哪儿还疼?”
易渊紧压的眉连并眼角一齐舒展开,他摇头:“不疼。”
易卦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他默不作声地压了下去:“哦,不疼就好。”
目睹了“父慈子孝”的话痨溜到舌尖的话被二人旁若无人的气氛哽住。
他摸了摸自己冷硬的鼻梁,十分费力地吞下自己心里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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