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1/2）

天光乍起，一绺金光撑破暗霄中的青云，坠入清平仙世。

伏道山中金雾袅袅。

男人的指尖拨开血雾隐隐的薄云，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凌在半空中的卷轴。“咔嗒”一声，卷轴缓缓推开，一条餍足的金龙自男人的指尖游入其中。

“地图刷新，轮回开始。”

冷淡而藏掩杀戮的声音湮没在浮灭不明的雾气中。

卷轴合上。

.

炽热的火舌将太乾城吞没得一干二净，连空气都隐隐约约地流涌着不甘沉寂的燥热。

“来来来，算命了啊，包准包您满意，不准不要钱。”

易卦摇着手上写着“童叟无欺”黑边儿红面的大方旗子，歪歪垮垮地往摊子前的大木凳子上一坐，撩开嗓子就喊。

易卦道长可能练就了睁眼瞎的功夫，青天白日对着空地揽生意。

毒日烤熟了易道长半浑半清的脑子，老人家终于息嗓，半身靠在他那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稀里哗啦散架的摊子上，右手拿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蒲扇扇着风。

差不多过了晌午，映着山光水色的素云把太阳遮了半个脸，平常热闹的花灯街才熙熙攘攘有人来往。

易卦半眯打瞌睡的眼猛地睁开，左手往摊子上一把摸到茶壶，灌了几大口水，这才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张口开始喊：

“算命算命，您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他喊得卖力带劲，掐着半平半仄的调升高压低，活像便秘难治的绝症患者，也就声音清朗如水。

生意倒是没有，只是路过几个姑娘含羞带怯地看他几眼，平白招了几个桃花运。

没人理他，兴许是嫌他太聒噪吓人，同街的商贩非但没和他一起叫嚷争买卖，还投出刺一样的目光。

他只好住嘴，闲得魂儿都快飘走了。

易卦的瞌睡虫又慢慢吞吞地拱上来了。他的眼皮上下打架，使劲抬上去又无力地垂下来。

易卦大脑困成一团浆糊，耳边跟有小人絮絮叨叨念经似的，吵得他头直直地往下栽。

就在易卦纠结到底是睡还是睡这种攸关生死的大问题时，生意找上门了。

来的人是镇口李奶奶。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将苍老枯槁的手往易卦那小破桌上一拍，桌上的茶壶盖儿都吓得跳上去又落下来。

易卦听到声音一睁眼就看到瘦得和枯木枝子有一拼的手带着明晃晃的裴翠戒指慢慢蠕动，借着阳光让易卦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闪得戳出两个硕大的电灯泡。

他伸手揉了一下眼睛，满脸堆笑地刚准备开口，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易......易道长，您快帮我算算，我......我家的小甜甜跑到哪儿去了。”老太太说话一抖一抖地很欢快，一手揪着手帕拂拭自己干瘪的脸颊。

易卦把到嘴边的一大堆话默默吞下去，正襟危坐，高深莫测地薅了薅他那成本不足两文钱的山羊胡子。

易卦闭眼道：“嗯......我来算算，小甜甜是吧......”

“王三酒馆，厨房，东南角。”易卦装模作样地掐了掐右手指腹，指头摩擦乱窜，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李奶奶家名为小甜甜的狗被抱来时一脸高贵冷艳。一人一狗对视好久，易卦才得出这狗没有他帅的真理。

虽然摊子上就来了李奶奶这一个客人，但算命的报酬却不低。

易卦掂着手里那份量够足的碎银，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把蒲扇往脸上一搭，就着那张硬邦邦的凳子准备睡个好觉。

“哟，易道长，还睡呐今儿赚了钱不准备请小爷我吃几顿？”

易卦坐起身，一抬眼就看见王三儿那张白花花堆满肥肉的脸直往他面前凑。

他懒洋洋地道：“这叫修炼。修炼，你懂不懂？”易卦没睡好，坐姿软得跟少了几根骨头似的。

“放屁。你这叫修炼？王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躺着修的。”王三儿眉毛拧在一起，粗声粗气地说。

易卦语气正经笃定，懒懒垂着的眼皮被日光打磨得干净白皙：“那是你没见过。”

“呸呸呸，不和你说这个。今天你这个生意做的好啊。小爷我厨房被那只小甜甜遛得鸡飞狗跳，那老太太还追着我讨说法，硬说是我把狗偷走的。”王三儿的肥脸纠结成一团，易卦憋了很久才没笑出声。

“夸奖了夸奖了。”易卦双手抱拳，一脸谦逊害羞的样子。

“......”王三儿看着易卦的脸，忍了好久才忍住要揍死他的冲动。

王三儿让易卦给他让了个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肥手掂着脸道：“易卦，你这算命准是准，但三天五卦，你有四卦算在我酒楼里。你说说，我是和你命里犯煞还是五行冲撞。”

易卦眯了眯眼，轻描淡写地道：“这也怪不了我，都是天道啊。”谁让你是太乾城最大的NPC，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天道？你别扯这些云里雾里的，小爷我又不修道。”王三儿皱着脸嚷嚷。

“咱王大爷不修道也厉害。”易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违心地夸了他一句。

“那是，小爷我......”王三儿好不容易从易卦那损人不吐骨头的嘴里敲出点好词，塌鼻子都快吹上天了。

“对啊，您体型厉害呀，那身板，一压一大片呢。”易卦桃花眼里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透露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易卦！我去你娘的！”易卦趁王三儿还没彻底爆发之前站起来，拍了拍自己有些褶皱的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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