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1/2)
又是阴雨天。
密集的雨点细碎而微小,顶着大片沉重的乌云,漂浮在空气中,将一切事物都变得朦胧而隐秘,公寓外猩红的泥土被雨点打湿,奇异的味道飘散过来,隔着窗户也能清晰的闻到。
临着窗户,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零星放了几本书,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纤长白皙的指节间还压了根笔,要掉不掉的,中指指节上有一道红印子。
他发梢微卷,眉眼清隽精致,即使是半边脸被压得变形,也能看出十分美貌。
然而这人眼下却是青灰一片,像是很久没睡好过了,即使现在沉睡在梦里,也睡得并不安稳,单薄的身体时不时颤动,像是被噩梦魇住了。
……
骨灰盒刚刚被放入墓地里,空气中混杂着泥土与鲜血交织的腐臭腥气,闻着令人作呕。
可明明、明明已经被那具鲜活的血肉之躯已经被焚成了骨灰,可宣邰却执拗地觉得,他就是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血腥气伴着花香,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被飘进来的雨滴打湿,马蹄莲与白日菊被杂乱地摆置在一起,糅杂成了一抹死白,葬礼上没有几个人,大都穿着军装,面上皆是肃穆与沉痛。
宣郜的笑容凝固在相框里,一个低泣的女人掩面进来,匆匆放了束蓝色鸢尾花,憔悴却依旧动人的双眸朝着宣邰看了一眼,嘴唇微微阖动,像是有话要说。
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大片的白色之中,那簇鸢尾花的蓝便成了最显眼的存在。有人嫌不够庄重,想将花拿到一边,被宣邰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捧在怀里。
十八岁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经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站的笔直,平静又从容的接受着众人的悼念,只有依旧泛红的眼圈暴露出一丝无措。
可这样的场合里,除了一两句简单地安慰,谁又能注意到这个可怜的孩子更多呢?
宣邰也不需要别人注意。
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花束,并在心里暗自记下了那个女人的脸。
一张称得上美丽的、娴静温柔的脸。
后来在入侵修改人像数据库的时候,他曾试图找到那张脸。可除了一张死亡证明,其余信息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个没有过去的女人。
也许是女人的脸开始由素雅变得诡艳而生怖,也许是冰冷的相框中宣郜那张俊朗苍白的脸逐渐扭曲凶恶,一切看似正常的事物都变得诡谲妖异起来。当场景成了无限的死循环之时,宣邰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他双唇紧抿,面色冰冷,眸中却蓄着一团幽火,像是真正经历过一遍又一遍,又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一场梦被循环轮放了许多遍,终于在指间的那支笔掉落在地上时被按了暂停键。
“啪嗒”一声,犹如深夜中一声刺耳的枪响,宣邰猛地抽离从梦中出来,坐在座椅上久久没有回神。
没做完的演算索性也不管了,他重重的向后仰,脑袋磕在靠背的金属边沿,一点点的疼痛反倒让人有些清醒。
良久,像是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宣邰弯下腰去捡,捡完又开始收拾桌子。然而就在下一瞬,宣邰合上笔记本的动作突然被僵硬的停住,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愣愣的凝视上面的日期,神色忽然有些晦暗不明。
很多年前就被弃用的挂钟在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响了一下,让宣邰回了神。他撩起眼皮看过去一眼,决定再去床上睡会儿。
九点开始工作,他就住在技术部提供的公寓里,倒也不用起那么早,八点起来,五个小时的睡眠足够了。
将笔记本和笔都规整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宣邰从座椅中站起来,又一点点将椅子挪到契合桌子的角度,才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灰色的卫衣随着身体向上移,露出一截纤瘦的腰来,白的扎眼。
床单是死寂的灰色,同色的被子也叠的板板正正,将拖鞋整齐地堆靠在床尾,宣邰才安心地将被子拉到肩膀以上的位置,闭眼睡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一阵阵风刮起来,雨滴被击打在窗户上,带来一阵唰唰声响,声音不大,却很有韵律。
窗户明明被关的严严实实,却又似乎有风刮进来,已是春末,宣邰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拧眉,蜷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却依旧是手脚冰冷。
一夜无梦。
八点的闹钟响过第四轮,宣邰终于醒了。他半睁着惺忪的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八点四十整。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雨声大概快六点时停的,那时宣邰迷糊中看了下时间,听着窗外重新传来虫鸣鸟啾时,才算是真正睡着了。所以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小时。
又躺在床上发了两分钟的呆,他终于沉着脸不情愿地起了床。
没睡够的人,起床气总是很大的。宣邰眉眼染上一丝烦躁,丝毫不慌地去放水,刷牙,洗脸,换衣服,穿鞋,最后才踏着九点的钟响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迟到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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