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碧瓜(1/2)
日头高悬,陆然焉只得匆匆往回赶。
太医院离宣若宫不近,还有些绕道。今日又是马御医管事,若耽搁得过了午休,怕是要被记上一笔,克扣那本就稀薄可怜的俸禄。
毕竟有作为陪读的经历,对此地界还留有些印象。陆然焉思忖,现下正是晌午,前方那园子里想来不会有什么人,不如横穿了过去,省些时间。
正快步走着,路过一座太湖石假山,却听见一声抽噎。
陆然焉朝那声音处瞧去。有一片衣襟自石山后露出,看颜色质地,应当是个小黄门。
哭是哭,也不藏藏好,果然是个才入宫的。要是被哪个管事的发觉,定是要狠狠罚了。若是冲撞了后宫嫔妃,谁惜他浮游小命。
陆然焉不是好事的性格,就一瞥,脑子里却闪过如此些想法。只得暗叹一声,缓了脚步,向太湖石后头寻去。
果然,在那旮旯里缩成团落泪珠子的,正是个灰服青靴、身形瘦弱的小太监。想来是哭得太投入了,竟然也没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在这儿哭什么?”
虽然已经注意放低了声,还是吓了那小太监一跳、忙站起身来。
待那小太监转过身子,只见平淡无奇的脸上,红紫占了三分之一,嘴也肿得颇高。他一边吸溜鼻子,一边使袖子胡乱擦脸,但面上仍挂着未干水痕。
只有一双眼睛透露出,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陆然焉伸手,想仔细看看那脸,手指还未触到,那孩子便忙忙倒退了两步。手一顿,也就放下胳膊。
微微俯下身子,对视那小太监,道,“不必慌张。我是太医院的吏目,不会罚你,更不问你缘故。”
小黄门迟疑着打量了陆然焉一番,揩去下巴上积的泪,这才又拉近了距离。
看罢伤患处,陆然焉轻声问,“你在哪儿当差?”
转念一想,这小太监定不会回答,无奈继续,“也可不必回我。只是,若有相熟的人在厨房帮忙,便请他给你带只熟鸡蛋,剥了壳,在伤处滚滚。肿得跟小猪头似的,还要不要这差事了?”
小猪头倒也不哭了,被斥得诺诺,“谢……谢过吏目大人。”
见他木讷,更衬得可怜。陆然焉冷冷道,“出来没带药箱。你要是愿意,明日午时还在此处等我。不愿也无妨,我只分得出半刻钟时间。”并不等回应,便径直走出去了。
出了假山数步,环顾周遭无人,陆然焉一手捞起衣袍,便朝太医院方向跑。
心下只有四字,迟了、迟了!
远处,传来悠扬的敲钟声。
赶着这钟响的后韵,一抹身影快步迈过太医院门槛,不过一瞬,便转身消失在影壁之后。
梧桐树下,走出两位。
着天青色锦袍的那位,身形欣长,举手投足间,皆带着坦直、爽朗的味道。只是将一根长带束了乌发,便让人觉得萧萧难染凡尘。
身旁的那位则是一袭堇色,挺拔相立,神明爽俊,更是绝佳相貌。只是墨浸的眸子掩着心绪,鼻梁和下颌棱角分明,显得面色冷冽些。
“这一路奔得大汗淋漓的,便是慕渊你幼时相交、难再得的那位故人么?”北辰瑾扬故作正经道,眼里的促狭倒不加掩饰。“今日一见,方懂何为‘清素胜幽兰,华茂若翠松’。古人诚不欺我。”
对于那套故人再逢的暧昧说辞,裴玄并未理会。眸光微闪,淡淡道,“他啊,向来讨厌这类形容。”
北辰一愣,明白裴玄意指陆然焉不喜“美人”之辞。再细品三皇子这前所未闻之语气,叫自己这只懂同马儿打交道的粗人,不禁牙酸。
那厢,陆然焉避了马御医的监察,终于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小桌边。正长舒一口气,环顾却发觉,众人皆忙着领什么吃食。
他的迟归并无人注意,原来是自个儿紧张罢了。
陆然焉与旁边一姓陈的同期相熟些,见那人领了一精致小碟,恰走回来,便向他询问。
姓陈的同期指了指瓷碟,只见碟上盛着一牙碧瓜,瓜香清甜,想来滋味爽口。道是近来这天儿愈发热了,太医院上下,皆忙着准备解乏降暑的汤药,上面体量,给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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