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莫辩：水风空落眼前花（2/2）
“什么人？”站在夏清朝身后的少年连忙追问道。
“你是谁？”仔细回忆了一番后，张婉珍才问，“司法司的陈督导？”
“是。”陈风华对她从容一笑。
“陈督导，我并不知道那个死掉的人是谁。”张婉珍眼神黯淡，“只是在那张字条的背后，写着‘元亨利贞’四个字。”
“元亨利贞？！”听罢，不仅仅是夏清朝，就连旁边一向精于算计的徐恒之，都在此时头皮发麻的厉害。
“嗯。”张婉珍点了点头，“我不会记错的。因为之后，郭海贞就突然从我身后走来，把那张纸条撕的粉碎。现在想来，也许是那一张写着卦象的纸条上附了什么恶鬼冤魂，要来找他报仇索命的吧。”
“郭夫人，咱们还是先说说今晚郭尚书发生意外前后的事情吧。”背着双手走向她，陈风华莞尔笑道，“比起遥不可及的神仙鬼怪，我则更倾向于触手可及的人间俗世。”
“难不成你们怀疑是我杀了郭海贞？”张婉珍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升腾的怒气愈渐清晰，“我若是想杀，早就杀了，何苦还等着今日？”
“在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杀害郭尚书。郭夫人，我们只是进行惯例的询问而已。”夏清朝往前走了几步，正色说，“况且，您实话实话，这件案子也能早日破获，还无辜者一份清白。”
“唉。”无可奈何的又叹了口气，张婉珍皱起眉头，按捺下心中的忿忿，娓娓道来，“我和郭海贞，是在今日酉时整从府上出的门。于酉时四刻进宫，跟随宫中侍者入了广玉园。之后，郭海贞就去园内寻他朝堂上的那些朋友了。而我，则是身边一直有丫鬟陪着。后来在西边的亭台落了座，刚好就遇见了夏捕头。”
“嗯，的确如此。直到台上《人月圆》一曲将终，郭尚书来找郭夫人，她才从我的眼前离开。”夏清朝肯定道。
“郭海贞邀我一起去放灯，说什么能求得夫妻百年好合，万事顺遂。简直愚不可及！”张婉珍连连摇头，“后来，他从宫婢那里拿了杯酒给我。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在一饮而尽后，自己就驾鹤西去了？”
“我想郭海贞，应该是不会蠢笨到选择在今日动手除掉你的。”徐恒之冷声说。
“呵，那看来，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他的不杀之恩啊。”张婉珍咬牙笑道，“再后来，郭海贞还想要与我共饮，可惜不巧，有个宫女偏把酒水弄撒到了我们的身上。我当时急于脱身，就匆忙找了个借口，回到西边的亭子中去了。在看见同样身处于亭中的夏捕头后不久，郭海贞就出了事。”
“接着你就晕倒了？”陈风华问道。
“显而易见，不是吗？”张婉珍睨了他一眼，“我的确是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但是，将自己的恶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宫墙内，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既如此，那在下敢问郭夫人，你身边的丫鬟，是自始至终都跟着你的？”陈风华思忖道。
“没有。与郭海贞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张婉珍沉默道，“想来，那会儿，的确是下手为强的最好时机。”
“那不知，关于陆柳生这个人，郭夫人你可认识？”夏清朝莫名的出声问道。
“不认识。”张婉珍回答说，“以前好像隐隐听说过这个名字，现在已记不大清了。”
“那夫人你还知道，平日里郭尚书有没有与什么人结过怨，又或是与哪些人来往密切？”夏清朝追问道。
“结怨之人自然众多。”看了看那边兀自站着的徐恒之，张婉珍笑说，“可来往密切的，却是不敢说。”
“但说无妨。”对她扬起一丝笑意，徐恒之语气轻快道。
“丞相大人么，”偏过头，张婉珍又不自觉眼睛温热，“这可怜的人，还以为自己多获舅舅的喜爱呢？到头来，还不是互相利用罢了。自己的亲外甥死了，想来他是一滴泪都舍不得掉的吧。”
“我还是很好奇。”故作出满脸迷惘的样子，陈风华说道，“郭夫人，你是从何处知晓，郭尚书想要杀你的事儿？据我所知，一个人若真想要害人性命，就必定会谨慎小心的行事。不该让被害者，产生过多的怀疑才对。”
“是我的婢女梦令。”伸手拿起枕边叠的整齐的帕子，张婉珍陷入回忆，“她是在打扫郭海贞的书房时，发现了那封准备给我的和离书以及，以及一包话梅糖。”
“话梅糖？”夏清朝不解的问。
“那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小食。可谁又能知道，就是这包习以为常的酸甜可口中，竟然被他放了十成十的鸩毒！”张婉珍震怒道，“后来，他果然就将这包糖拿来送我。要不是我推辞说自己最近肠胃不适，一颗糖就解决了的麻烦。于他而言，实在划算啊！”
“那那位婢女梦令现在何处？”陈风华环顾四周，疑心重重的问道。
“应该在外面。”抬手打开了帕子，张婉珍想要擦一擦自己涩红干痛的眼角。
“叮咛”一声，像是在无意中放出了长着尖牙，全身裹满剧毒的蛇。它如此刺眼的登场，让即使身处在暗夜中的夏清朝，也能十分敏锐的发现。
“这是什么？”预备着徒手捡起，夏清朝的指尖距它，近在咫尺。
“别碰它！”即刻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千钧一发之际，那少年满脸苍白的低声说道，“针尖，终于出现了。”
俶尔众人齐齐抬头朝着张婉珍看去，深陷在百口莫辩的泥泞中，她才总算明白了，也许，从发现那张纸条开始，自己就已经一步一步，走入了这个处心积虑布好的陷阱中去。
只是，于那深藏不露的狩猎者而言，张婉珍到底是滋味肥美的猎物？亦或是，另一个绝佳的饵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