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料峭：但见忠诚赤如血（下）（2/2）
没错，此刻停留在阿四掌心已经结了痂又裂开的伤痕，正是与孙一冰手上的，同样夺目。
“乔郎中好眼力。”陈风华笑着说，“杀害权大富和珠儿的凶手，其实是权宅的门房阿四！”
“你说谎！”奋力想要挣脱他，阿四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驳道。
“关于权大富一案，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点，莫过于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凶器。当然，很多人都以为，是所谓的凶手莺歌，在杀人后将它带走。”陈风华看了孙一冰一眼又说，“其实，那个杀害权大富的凶器，早被凶手留在了杀人现场。”
“留在了案发现场？”王石楠稍作思忖，“怎么可能？如果凶器留在案发现场，我的人怎么会没有发现？”
“那要是这个凶器很容易融化呢？”陈风华背过手笑道，“况且，还当盛夏。”
“融化？”听罢，徐恒之只垂眸想了一下，然后就摆出一副明了的神色笑着对他说，“原来如此。”
“是冰？”孙一冰难以置信偏过头问陈风华。
“没错。根据我们的人调查权大富胸口的血洞所知，杀人凶器就是与刀刃同样锋利无眼的冰！”陈风华抬眼，“只不过冰在这个季节易化，拿在手里也不是很好控制。所以，想要用它杀人，那么这个凶手的手上必定会留下痕迹！也就是冻伤！”
“如果凶器是冰，那么最有可能犯案的也是孙一冰不是么？”王瑛蹙眉道，“毕竟，往权大富房间里送冰的活儿，可是他一手包办的。”
“不错，凶手正是想利用这一点，陷害孙管家。”转身从背后的平地上拿出一块锥形的木块，陈风华严肃道，“这个东西，大家猜猜是做什么的？”
“这是！”恍然大悟，方云深立马想起了今日下午在厨房里自己无意间看见的那块木头。
“是阿四的。”厨娘李氏张口惊讶道，“我们这里唯一会做这木工的，就是他......”
“我调查过权宅的冰库，发现里面的冰块基本都是四四方方的形状。所以想要用它杀人，必须经过长久的打磨和雕琢才行。可这样费时费力，很容易让别人怀疑自己。因此，这块锥形木头，正是阿四用来直接制作冰锥的工具！”陈风华正色道，“你要的证据，就在这里。”
“那杀人原因呢？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老爷呢？”阿四眼神狠戾的笑道，“杀人证据你们好伪造栽赃，但是杀人理由呢？”
“栽赃？”陈风华的声音陡然一变，他轻轻转身，十分冷漠的对阿四说，“栽赃者皆为小人行径。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不堪吗？你想要的理由，我现在就给你。夏捕头，去把东西拿上来。”
“是。”应了声，夏清朝快步走到蒙着白布的珠儿的尸体旁，拿了个嫣粉色的小包袱就跑过来。
“这是我和夏捕头，在发现珠儿尸体的浔河下游找到的。”接过包袱，陈风华瞥了瞥阿四说，“诸位知道，为什么我能确定珠儿不是自杀的吗？”
“是因为你手中的包袱吧。”王瑛低声笑道，“瞧这花色纹样，它应该是属于珠儿姑娘的。我倒奇怪了，一个留书自杀的人怎么还带着包袱呢？”
“没错。当我们发现这个包袱的时候，里面还掺杂着许多金银首饰。可见，珠儿姑娘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负疚而自杀。我想，她应是在昨日司法司的审问后过于害怕，在想要逃跑的途中被人痛下杀手的。”陈风华认真道，“除了这些，在这包袱里，我们还发现了珠儿姑娘极为重要的流水账。”
“流水账？”阿四忽然开口道。
“是啊。这上面可是记录了你欠了赌场大笔银子的事儿呢。”夏清朝得意朝他一笑，“经赌场的张衡老板核实，珠儿姑娘在流水账中所记皆与事实相符。”
“你又去赌了？！”闻言，孙一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向阿四道。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阿四蔑视道。
“如此，你确实赌博欠钱了？”长叹了口气，方云深问。
“欠了又如何？”拍了拍自己衣衫上沾染的灰尘，阿四笑道，“云国哪条法律有写，我不能赌钱了？”
“它虽然没写你不能赌博，但是，它却禁止你杀人！”陈风华厉声道。
“我杀的都是坏人。”阿四盘起双腿懒洋洋坐在地上道，“我这是在为民除害啊。”
“我看你是疯了。”夏清朝十分鄙夷道。
“我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我有什么错？”阿四撇撇嘴，“我是为了可怜的夫人呐。大家想想。到底害死夫人的罪魁祸首是谁？”
“呦，您刚才指认凶手是孙管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夏清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说什么为民除害？笑话。你根本就是因为权大富不肯借你钱还债，珠儿不肯接受你的爱慕，才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别把自己的私心说的那么高尚。恶心！”
“这世间谁人能没有私心？”阿四双手抱胸，“我敢说，在这个家里，想要杀了他们两个的绝对不止我一个。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孙管家？”
“不对。”抬起头，眼眶通红，孙一冰声音嘶哑的在这黑夜中盘旋道，“就算再怎么怨恨，厌恶，杀人都是不对的。”
“看来当年的锒铛入狱，让孙管家您幡然醒悟不少咯？”阿四讥笑道，“可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闻其所言，隐约的，孙一冰的耳畔竟传来了水花四溅的尖叫。他曲了曲手指，回过头又望着灵堂里的那具棺椁。然后，这个男人想起了无数个四季交替，日升月落的辗转反侧后，那个站在盛夏光年里，榕树荫荫下，笑着唤他姓名的林蔷红。
温柔的向着自己伸出赎罪的双手，以为可以就此忘却过往种种。可是，孙一冰却未曾想过，如今，那样的罪孽痛苦再次如洪水猛兽般朝自己袭来。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了权大富和珠儿了？”方云深黯着眼睛问阿四。
“承认承认。”迅速站起身，阿四笑道，“能做大家不敢做的事情，是光彩啊。所以，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听罢这话，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的唏嘘或是沉默。
“那你就去死吧。”
一声响亮巴掌伴随着冰冷的口吻，孙一冰面若亡人的盯着脸颊通红的阿四，好像在教训他般。
可实际上，他浑浊空洞的双眼里，有的仅仅是几缕残存的夏夜蝉鸣罢了。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一无所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