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2)
她转头,看到四五个人围着父亲向这边跑,其中一个人,背着安雷。
阿铃拖着身体爬到他身边,几乎是同一刻,几把枪端着,对着许邵东。
他单膝着地,抬起头,目光狠戾的看着他们。
阿铃张开手,挡在枪口前。
声音几乎是颤抖的,“爸爸。”
阿才紧皱着眉,一脸愤愤不平,几乎想要剥了许邵东的模样,“六爷,他朝二小姐打了一枪,肯定是他出卖了我们!”
阿铃声嘶力竭,朝阿才吼了声,“闭嘴!”
“阿铃,你给我让开,这个畜生这么对你你还护着他!”
“我不。”阿铃拖着中枪的小腿,忍着疼跪着直起身,抱着安六爷的腿,“爸爸。”
“阿铃!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阿铃拽着安六爷的胳膊,“你不能杀他,爸爸,求求你。”
啪——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
一巴掌甩了过来,她被扇倒在地上,阿铃重新爬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都是我的错,爸爸你别杀他……别杀他……求你了……”
“安铃!”
她握住安六爷的抢,抵着自己的脑门,“你要是杀他,就先把我毙了。”
“阿铃——!”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更不敢有所动作。
阿铃转身抱住许邵东的脖子,“Shao。”
她捧起他的脸,“邵东,你服个软,你认个错。”
许邵东眉头紧皱,满头的汗,和着血。
他浑身没力气,声音也小,他盯着安六爷,眼里从未有过的凶恶,“你们这帮没心的狗东西,对,是我联系的警察,只可惜,又让你们给逃了。”
安六爷没听清楚,阿铃却听清了,她憋着嘴看着他,心拔凉拔凉。
“Shao。”
兄弟甲,“六爷,警察追上来了。”
安六爷吼了声,“阿铃!给我走。”说着一把拽住她,阿铃死抱着许邵东,哭喊,“邵东。”
安六爷猛地一推搡,气急败坏,踹了她一脚,恨恨的骂了声,“没出息的东西。”
吼完了对后头吆喝一声,“都给我带走。”
许邵东彻底昏了过去,至于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只知道,迷迷糊糊的被扔上了一个面包车。
“救不活他,我把你们都宰了!”
安六爷怒目圆睁,青筋暴跳,手似乎不由自主的颤抖,整个面容都是狰狞的,小弟们没一个人敢说话,都在外头静声候着。
半小时后。
安六爷在安雷床边坐着,异样的镇定,嘴唇紧抿着让人看了就怕,他坐在安雷床边整整一夜。
许邵东中了两枪,一处在肩,一处在腿,腿上打歪了,不严重,肩上就有些严重了,打了个对穿,阿玲从头到尾陪着他。
他上药,她上药。
后来。
安雷死了,
阿铃走了。
许邵东醒来的时候,躺在地上,右手被拷在床腿上,没人给他换药,没人管他,没喝的,没吃的,地上潮冷,又好像发了点烧,脸色白惨惨,像个死人。
阴森的小黑屋就有一个小窗户,挺高的,不大,一缕光透着小窗照进来。
总有那么几个小时是照在他身上,把皮肤照的发白,把血迹照的鲜艳。
一束,刺眼,笔直,突兀,残酷,却有些矛盾的美。
过了几个小时,有几个人来把他打了一顿,打完就走了。
不久,阿铃拄着根粗棍,坐到他旁边的床上,她把棍放在一边,俯视许邵东,他浑身是血,满脸是伤,青青紫紫红红,却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的脸贴着地,眼轻闭着,明是醒着的,却不愿看她。
“哥哥死了。”
她抬了抬眼,平视着小小屋里的一角,语气并无起伏,平平淡淡,倒是更让人听着悲哀,“兄弟们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都是因为你。”
她声音很轻,轻到大概只够两个人听得到。
“如果不是爸爸跑得快,可能连他也没了,可能,我也死了。”
她垂下眼去,“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觉得对不起我吗……还是觉得我恶心?”
“这一天早在你的计划之中是吧,从在泰国你重新接受我那次开始,你步步为营,利用我,一点点接近你的计划。”她轻轻的笑了一声,“你说我们恶毒,我们没心,你说的对,我们是坏,但是你呢,你的心呢?”
他微微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血泥相混的脚踝上。
阿铃垂眸,看手上套着的戒指,被血染的像颗红宝石,她抬起手,对着阳光,血红的钻石闪着红光,她的语气轻轻的,“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她放下手,无力的搭在床边,阿铃用手支撑着身体,坐到地上,坐在他的头边,“Shao,你跟我认个错,我就原谅你。”
许邵东闭上眼,脸往臂弯里埋了埋。
“只要你开口,我去求爸爸,就算我死,我也会保住你。”
他仍旧无声。
阿铃嘴撇了一下,眼眶红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宁愿死也。”说到一半,停下了,难以启齿,也不想再说下去。
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是欺瞒,利用。
她弯下身,轻靠着他的头,亲吻他不怎么干净的头发。
沾着血腥味,沾着泥土味,沾着雾气味,沾着他干净的味道。
复杂,不怎么好闻,却让她沉沦。
他睁开眼,去看她。
阿铃轻抚着他的脸,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Shao,你爱过我吗?”
他没有回答。
她望着他,等这一生最爱的男人给自己的答案。
许邵东嘴唇微颤,欲言又止,无情却有情的望着她。
却还是没有回答。
她的手停住了,停在他的眉心,温柔的摁了两下,阿铃轻眨下眼,收回了手,“我知道了。”
她取下戒指,放在他头边,“还你。”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阿铃站了起来。
没抓到。
他攥紧拳头,放了下来,看着阿铃拄着木棍慢慢走了出去。
门。
咣当。
室内恢复安静,他半眯着眼,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彻骨的寒意。
空旷的,堕落的。
仿佛正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的吸进去。
就在快要沦陷的那一刻。
他告诉了自己。
那不对。
我无罪,何以自弃。
隔了几小时,又来一拨人,又把他打了一顿。
这是第三次了。
嘟嘟囔囔骂了好一阵子,骂了什么,他没记得,也没听清。
浑身骨头快要散了似的。
许邵东觉得,自己快被打残了,仿佛一松牙,人就过去了。
或许,没有人会歌颂你,没有人会记得你,你受尽苦难,历经折磨,你可能暴尸荒野,也可能尸骨无全。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松口,也永远不会松口。
那关乎一个人的道德,原则,与精神。
那事关乎,一个人的灵魂。
入夜,外头吵吵嚷嚷,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哐当。
门被摔开。
他摊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微微睁了睁,大概看清楚了来人,是安六爷。
一只脚踩在手上,捻了几下,刚要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黑红黑红的血,沾着安六爷脚下的泥,他动也不动,就连个微妙的表情也难以察觉的出,或许是忍着痛,或许是痛得已经没了感觉。
安六爷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的大喜大悲,看上去却格外的瘆人,他抬了抬脚,踩着许邵东的脸,“小子。”
他用力的碾了几下,然后收回脚,蹲下身,掐着许邵东的下巴,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知道跟我作对,什么下场?”
许邵东咬着牙,没有回答。
安六爷的法令纹似乎深了不少,呼吸也异常的沉,与之前那慈祥的老伯完全已是两人。
“安雷死了。”
他一句话一顿,嘴撇成八字形,凶恶得很,“不是你杀得,确是因你而死。”
“你勾结警察,利用阿铃,害死我唯一的儿子,害了我那么多兄弟,我就是把你剁碎了喂狗也不为过。”
“你是个聪明人,也很有前途,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错途,我给了你一生用不尽的财富,我让你来云南,管这一带最重要的一条交易枢纽,我把我最爱的女儿托付给你,你究竟为什么放弃大好前途,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背叛与你同床共枕那么久的女人?”
安六爷长吸口气,“你是警察?”
嘴里血的腥味越来越重,许邵东瞪着他的眼。
呸。
血吐了安六爷满脸。
许邵东笑出声,口中牙里都是血,脖间的青筋暴了起来,嗓子干,每说一个字又疼又腥,一字一顿,“你们这帮畜生。”
他并没有生气,松开他,把血擦了。
安六爷俯视着他的脸,“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许邵东收回笑,脸色沉下,“背叛?我从不是你们的人,哪来背叛可言。”
安六爷眸色狠戾,俯视着他。
“我只恨,只恨警察没把你们全逮住。”
安六爷哼笑一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服软,倒是有几分血性,怪不得阿铃那丫头那么护着你。”他笑了笑,苦而奸,“可你害死她哥哥,现在,她也不要你了。”
安六爷靠近他的脸一些,轻声说:“我有一千种方式让你死。”
安六爷盯着他凶狠的双目。
“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安六爷拍了拍他的脸,“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看我。”
他哼笑一声,目光炯炯的看着许邵东的双眼。
“你是个画家,对吧。”
你喜欢赛车。
你喜欢画画。
你喜欢旅行。
对吧?
许邵东活生生被挖去一个眼珠子,安玲及时赶到阻止了,另一颗没来得及挖,却也重伤。
所有人都知道,安六爷早晚会杀了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是恨解的深浅而已。
不到两天,他被折腾的不成人形,老九带人过来接应,他们准备换窝点,过些日子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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