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治孤(1/2)
“哪个谢彦?”冯兰的笑容兀地消散,恶狠狠地逼问道,“你那个相好?!”
欧笑轲平静地望着她:“是。---”
冯兰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拿遥控器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欧笑轲已经不会再为这种话伤心了,在欧明强未经允许偷走他的手机,冯兰辞职跟着他去了首尔之后,他就对自己的父母失去了期待。
“我应该羞耻什么?”
他长大了,身高在两年前就超过了冯兰,此时抱着棋谱起身,站在她面前便是俯视。
“我问你,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他垂眸盯着自己满脸震惊的母亲,淡淡地说,“他是全国冠军,未来还会成为世界冠军,和世界冠军谈恋爱羞耻吗?你觉得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不羞耻?”
“按你的说法,你和我爸在一起才该感到羞耻。没有能力养育自己的亲生儿子,把他随便扔给弟弟带大,在外地呆了快二十年就挣了那么几个钱,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你们每天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为了阻止自己儿子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择手段。”
冯兰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诛心的话,眼眶和鼻尖顿时红了,又怒又怨地说:“我们变成这样是为了谁……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嘶声质问:“我和你爸想方设法找到你师父,求亲戚告奶奶地到处借钱把你送进棋院是为了谁?把你托付给冯晓,去那么远的地方没日没夜地打工是为了谁?欧笑轲,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回答我,想让你过得更好是我们的错吗?!费力气把你从歪路上拉回来是我们的错吗?!”
“那我就错了吗?!”欧笑轲眼眶也逐渐转红,但其中的眼神却从未如此坚不可摧。
他将新年以来的委屈和愤恨尽数吞咽下去,沉声对冯兰说:“如果我要为自己的爱感到羞耻,那世界上所有人都抬不起头。包括你,妈妈,你对我的爱也不值一提。”
冯兰蓦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滚……你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欧笑轲呼吸一滞,随即深呼吸地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妈,你到底在怕什么?究竟是怕我被别人伤害还是你自以为是的梦想破裂?”
冯兰把遥控器往沙发上用力掷去,突然发狂地推搡着他的胸口,失去理智地大喊:“欧笑轲你他妈给我闭嘴!你还有没有良心!滚!给我滚!”
欧笑轲未作防备被她推倒在地,小腿撞上了茶几的拐角。他皱紧眉头发出痛呼,下意识向后撑着地板,怀里的棋谱和笔记本便从他手中掉落到一旁。
合起的纸页翻开了。
冯兰发髻散乱,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一低头就看见了笔记本上的字。
她目光一聚,又发狂地冲到他身边,跪在地上一页一页地扒拉着。
“我通过了第二轮比赛!”
“我进了前五十名!”
“你也要加油!!”
“晚安,我很想你。”
“今天吃完了一整碗饭,夸我!”
“耳朵已经好了。”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你!”
“那就好!好好照顾自己!!!”
“是我抱得太用力了。”
每个字都写得那么大,每一页的感叹号都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占据一整页的拥抱在一起的小人,宣告的是她和欧明强“不择手段”的白费。--*--更新快,无防盗上----*---
与在他们面前时的表现截然相反,这样的欧笑轲看起来天真、活泼,像个拿了小奖兴奋地向家长讨要礼物的孩子,又像个只会用最直白的话追求喜欢的女孩儿的小少年。
她第一次认识这样的欧笑轲,是在他和谢彦的聊天记录里。
冯兰意识到了什么,目眦尽裂地抓起笔记本,抖着手横在他眼前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欧笑轲撑起上半身正视她,嘲讽地笑了笑:“是我对谢彦说的话。”
冯兰不知哪里出了错:“你们还在见面?你还没和他断干净?!”
欧笑轲耀武扬威似地点头:“对,我不仅没有和他断干净,而且我每次一见到他,就会比昨天更爱他。”
冯兰崩溃地尖叫,用笔记本胡乱地扇打他的脸和身体,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恶心,恶心!你怎么这么恶心!”
欧笑轲无声地咬牙忍受,没有用手臂挡哪怕一下,闭着眼蜷在地上任她发泄。
冯兰见他一副绝不反抗但也死不悔改的样子,顿时恼怒更甚,转手把写满了恶心话的笔记本一页页撕下来,粉碎给他看。
冯晓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早上出门忘记带一份重要的发票,连忙趁午休时间骑车回来拿,谁知竟会撞上大姐发疯。
自从他们从首尔回来后,家里虽是死气沉沉,但也勉强维持着和平,大家都各自沉默各自忙碌,没再歇斯底里过。
冯晓为此大吃一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扔下钥匙跑进客厅,从后面勒住冯兰的腰,把她往后拖。
“姐!怎么了,你冷静点!”
他试图让状若疯癫的冯兰清醒过来,可冯兰死死攥住几张发皱的A4纸,蹬着腿不住挣扎:“你别碰我!死同性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冯晓骤然松开手后退半步,呆愣在原地,弱声问:“姐,你说什么……”
冯兰仰躺在他脚边,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劲儿捂着胸口悲泣:“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冯晓明白了,又是那件事。
他劝累了。
他什么也不想再说,只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
欧笑轲从地上直起身,用拇指拭干嘴角的血,气喘吁吁地对冯晓说:“舅舅,她疯了,不要听她的。”
他脸上有好几道被纸张划破的伤痕,有血珠从细长的口子里渗出来,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
该还给亲戚的他会还,该还给父母的他也不想欠。
他曾以为那些贫穷的烂根和亲情的罅隙可以通过理解与努力弥补,但他并未从他的父母身上得到理解与努力应该得到的尊重,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他都愿意不顾伤痕地再试试看。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前十七年没有长久地在一起生活过,后面的很多年恐怕也难以和睦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亲生母亲躺在一地纸屑中,那么固执又那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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