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交了男朋友，我会告诉你的。”（1/2）

宋棠走到阳台上，拨通了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喂？”

宋棠喉间蓦地一滞，原本想好的话也一下被忘到了脑后，几次张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好像还是他这学期离家后，第一次往回打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音质有些凉，是很好听的那种凉，让人一下子能联想到那种端庄美丽的妇人，只是此时不知为什么，那声音中隐隐掺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喂？是糖糖吗？”

“是我。”宋棠突然间松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开口道，“妈。”

“哎。”方晚应道，“糖糖，你小筝说你国庆不回来，是不是啊？”

“嗯。”宋棠道，“国庆机票不好买，动车又太麻烦。总共七天的价，我也不太高兴来回折腾……”

“哦，这样啊……”方晚顿了顿，“那……糖糖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给你寄一点？”

宋棠张了张口，没出声，却觉得眼眶有些酸酸的。

“糖糖？”对面没听见声音，又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

在宋棠的记忆里，方晚其实与温柔不太搭得上边。大概因为宋和的性子太软，方晚反倒成了家里最能做主的人，尤其在宋和过世后，方晚更是一副女强人的做派。方晚对宋棠一直都是严厉的，因为他是养子，又失去了依赖的父亲，方晚总害怕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一不小心长歪了，对他的要求一直很高。而宋棠也很少让他失望，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爆发了争吵，是在宋棠高中毕业后填志愿的时候。

宋和是一名中学老师语文老师。宋棠深受宋和的影响，想要去念师范，日后像宋和一样教书育人。但方晚却不同意。方晚个性强势，她觉得以宋棠的分数去读个师范太浪费了，硬要逼着宋棠改填了离家很远的A大金融系。那是宋棠第一次和方晚真正意义上的吵架，最终以方晚强硬地改掉志愿并改掉了密码为终结。

因为那件事，一直到大学报道那天，宋棠都没有好好和方晚说过话。

之后，开学过了一段时间，他慢慢熟悉了课程，不得不承认，这个专业似乎还是挺适合他的。他几乎要认命地就那么继续读下去了。然而，他的运气却不怎么好。

他在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取向特殊。宋和是个语文老师，骨子里有那么点文艺的感觉，因而家里的书柜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抽屉里也都是文艺电影的碟片。宋棠也看过那么一两部同性题材的文艺电影，也阅读过一些心理学上这方面的书——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也坦然接受自己的特殊。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大学刚入学那会儿，还是太年轻了。

现在的年轻姑娘们总喜欢把各种帅哥凑到一起，越是亲密她们越是捂着嘴咯咯地笑。宋棠也被这么拉郎过，对象是他的舍友邓帆。邓帆长得人高马大，但却不是那种傻大个，相反，他很有种武侠小说里那种正派大侠的感觉，剑眉星目，天生是个发光体。宋棠与邓帆比起来，就要显得瘦削一些，再加上他眉目生得细致，两个人还是一个宿舍的，难免有些女生会对着他俩冒星星眼。

邓帆是宿舍里最年长的，宿舍里便都喊他“邓哥”，此外还有一个瘦竹竿似的石宇，和一个唯唯诺诺的小胖子张西。宋棠是他们中间最小的——他被带出福利院的时候已经是该上学的年纪了，宋和怕他基础不好，特地给他补过课，反倒把他补得跳了两级，一直都是班上最小的那个。

一开始，大家还没熟悉，相处起来都还客客气气的。一段时间后，宋棠便大致清楚了这些舍友的性格，邓帆说一不二，很有“大哥”的气势，石宇一张嘴不饶人，但一般也就是动动嘴，张西的存在感则比较低，不爱惹事，也不大说话。

原本日子是可以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了。不知是哪天，女生们拉郎他和邓帆的事被石宇听说了，当着玩笑在宿舍笑了一阵。邓帆便开始有意就着这件事情逗宋棠，也无非搭个肩膀或是凑近了说话，宋棠也知道，邓帆是个钢铁直，这么做也就是个玩笑的意思。但他却是个真弯，被这么撩来撩去的，难免会不自在。正好那时候他听说大学城附近有一家环境不错的gay吧，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取向，但还未遇见过什么同类，那一阵跟邓帆相处得不太自在，他便想去那看看——在那之前，他所知的一切都是从家里那几本心理学书籍上读到的，其实并不真正理解这个群体在现实中是什么样的。

那家叫做“兰波”的酒吧，他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店长是个中年大叔，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往脑后一扎，看到他这个生面孔，还很亲切地来聊了两句，倒是聊得很投缘。那是家清吧，时常来的都是熟人，人也不是很多，清净，氛围也让人觉得舒服。

于是宋棠便会时常抽空去那里坐一会儿，久而久之也成了熟客。

岂料，某一天学校的论坛上，突然放出了一张拍到他进入那家酒吧的照片——来源似乎是几个因为好奇去找到那家酒吧的女生，也是赶了巧了，正好被她们撞见了宋棠。

那几个姑娘倒是没有恶意，照片被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她们就找到了宋棠道歉，说是只在小姐妹的群里发过，没想到会被人放出来。道歉的那几个姑娘当时眼眶红红的，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还说已经联系了管理员，很快就能把照片撤下来。

但是风波已起。没过几天，辅导员就找到了宋棠。辅导员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鬓角有些白了，嘴角的法令纹也有些深，不笑的时候看着就有些凶。她倒是没有批评宋棠，只是说：“这个事情呢，我本身是不该干涉的。学校里也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我找你来，是因为学生中是有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这并不是什么错误。”

“当然了，深夜出入酒吧这件事情，还是要稍微批评教育一下的。哪怕是男生，也要注意自己的人生安全。学校也是有门禁的，到了点就不能在外逗留，除非你找我批了假条。”

宋棠有些意外辅导员的开明，心里也有些感动。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辅导员叹了口气，“是你的舍友来找我，说是希望把你调换到别的宿舍去——”

宋棠愣了一下。

他同宿舍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互相之间也还客客气气，邓帆跟他的关系可能要更好一些，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

“他们……是因为？”

“是的。我也给他们做过思想工作，不过有人实在不太能接受。”辅导员道，“我同他们说，大一是不能够调换宿舍的，这也是学校的规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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