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杀青宴（2/2）
“哪能啊……”唐文尘挠挠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这算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哪还能怪你啊？我问你这事，是因为咱们俩之前也不认识，就是觉得很意外，所以再跟你确认一下而已。”
“嗯……是我找的陈导。但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就是觉得你或许会适合这个角色。”他解释道。
“我自己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都觉得心里没底呢。”唐文尘不好意思起来，“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的。”
“你很优秀。”原沂认真地说道。
这话上次在唐文尘家里的时候，原沂也说过。不过这次大概两个人挨着坐离得太近，原沂说出这句话的杀伤力又番了一番，震得唐文尘心脏都跳乱了节奏，一颗心扑通扑通大有盖过周遭环境的趋势。
他别过头，有些尴尬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水。杯子凑到嘴边，才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当即更加僵**。
这该死的如影随形的尴尬啊……
他默默将杯子放回桌上，打算放空自己离开服务区。
坐在他隔壁的某人噗嗤一声笑了，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一本正经地伸手替他倒了杯水，贴心地说道：
“慢点喝，烫。”
唐文尘：……
桌上有人敲敲杯子，发出铛铛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他开口说道：
“陈导说两句吧，咱们一起喝一杯。”
陈立平日里不苟言笑，在片场没少骂人，但大家心里知道那都是为了拍出更好的作品，所以都很尊敬他。如今片子终于杀青了，陈立的表情也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举起酒杯站起身，有些无所适从地搓了搓衣角，笑着对大家说：
“平时在片场老对各位大呼小叫的，对不住啊，都是为了工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祝大家前程似锦吧。”
一桌子的人纷纷站起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响作一片，唐文尘和别人碰杯的时候，突然觉得十分感慨，等跟身边的原沂碰杯时，忍不住低声对他说了一句：
“也祝你心想事成。”
原沂愣了一下，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坐下来后，转头盯着唐文尘，接了句：
“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原沂没有回答他，把头转了回去，似乎被饭桌上此刻正在谈论的话题吸引住了。酒气顺着他的脖子缓缓爬上脸颊，有一瞬间，唐文尘似乎看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不一样的光芒，稍纵即逝，令人无法捉摸。
杀青宴气氛热烈，大家推杯换盏你敬我我敬你，都喝了不少。唐文尘酒量好，况且除非是和江舟摇那货厮混的时候不加节制，大部分应酬他都本着身在娱乐圈的警惕和自觉，克制着不会喝大，所以虽然脑子有些发热，醉倒是没醉。
原沂惨了点，作为主演，又是个闷油瓶一般的性格，自然被灌了好多酒，他自己估计也是心里高兴，来者不拒，唐文尘看他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脚步都飘了，犹豫两秒钟，也起身跟上了。
他一边走一边后悔，真是老妈子附体了死性不改，什么都要管。
唐文尘站在卫生间洗手台前犹犹豫豫地来回走了两趟，仔细辨认了从每个关着的卫生间门里传出的声音，又无辜接受了一波陌生路人目光审视之后，终于确定了原沂的位置。他听见门那头传来几声不太舒服的干呕声，然后便是若有似无的消息提示声。
唐文尘皱着眉听了会，忍住将耳朵贴到门上的冲动，抬手扣了两下。
“原沂，你还好吧？”
门锁咔哒一声开起来了，原沂微红的脸出现在眼前，冲他勾了下嘴角，道：
“没事。”
他说完走出来，在洗手台前拿冷水冲了把脸，又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唐文尘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下一秒他就得扑通一声跟大地来一个无死角接触。
原沂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却没有往包厢的方向走，而是左右看了看，拐去相反的方向，朝写着紧急出口的门走去了。
那里黑乎乎的，就“紧急出口”四个字亮着绿灯，门进去是楼梯口，不知道是不是感应灯坏了，也是黑乎乎一片。
“你干嘛去啊？”唐文尘想拦他一下，手一抄扑了个空，原沂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墙壁，单手撑在那里，弯着腰，另一只手捂着肚子。
“难受啊？”唐文尘皱着眉头数落道，“喝不了那么多干嘛还逞能，刚才吐了没有？”
原沂沉默着摇摇头：
“吐不出来。”
唐文尘扶住他：
“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坐着更难受。”原沂转了个身，背靠着墙，他低垂着头，两只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双侧。
“你先回去吧，我呆一会就好了。”他冲唐文尘说道。
唐文尘犹豫了下，也站到他身旁，靠着墙，说道：
“那我陪你呆着吧。”
原沂歪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光，他的表情隐在黑暗里，只有眼睛闪闪发亮。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说道：
“唐文尘，你有一天会不会讨厌我啊？”
“嗯？”
“像我这样，随波逐流的人。”他声音很慢，因为喝过酒，总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娱乐圈里有那么多诱惑，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不贪心，只拿一点点就好，可是一旦跨出那一步，就越陷越深，等想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陷在泥潭里了，拔也拔不出来。”
原沂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信息进来了，但他充耳不闻。
唐文尘眨眨眼，他刚才分明还觉得原沂今晚心情不错，不知道为何，现在又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了。可是这个让原沂情绪低落的原因他拿不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你会不会讨厌我？”原沂仿佛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又问了一遍。
“不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唐文尘无奈道，“我为什么讨厌你，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只是我自己的个人想法而已，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我干嘛去指点？更不会因此就看不起谁，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我还要代表正义消灭你吗？”
原沂的手机又叮咚叮咚一连响了好几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尤为刺耳，消息声响过之后，又是一阵来电铃声。
唐文尘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轻声说道：
“不接吗？”
“不重要。”原沂的手伸进口袋里，没有把手机拿出来，而是直接摁掉了。
“哦……”
“谢谢你。”原沂突然说。
“谢，谢什么？”
原沂微仰着头，手臂上的伤隐隐刺痛，像一个奇妙的信号，刺激又诱人。
“不知道，就是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