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江申（1/2）
（24）
肖漪离开之后，家里显得异常冷清。
江舟摇情绪有些低落，有时候拿了书在沙发上看，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行。
他的脑子中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肖漪在车站里说的话，继而想起曾经在楼下同她碰面的场景。
回忆总是彼此串联，前赴后继地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由不得他选择。
唉。他颓败地叹口气，抄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微博刷了刷。
这几天多了个小爱好，那就是偷偷去看漪呀咿呀哟的微博。
游乐场的照片漪漪在离开后的第二天就传上微博了，还加了粉色的滤镜，冉冉小可爱又是在下面和她一起啊啊啊啊了几个来回。
甚至还拍了冉冉小可爱收到微博奖品开箱时的视频，他上次特意交代了小陶，所以也有些好奇小陶究竟放了些什么进去。
亲笔签名的《深海》，一些钥匙扣、明信片、书签之类的纪念周边。
这些江舟摇都还能理解，再往下的走向就有些诡异了。
比如花花绿绿的一打照片，各类现场照、杂志照，甚至还有当时和编辑部出去庆祝时的在包厢里拍的大合照。
几包膨化食品，一盒巧克力，一罐饼干和一罐糖果。每个包装上都贴了标签，细心写明了口味和购买地址，江舟摇严重怀疑这些零食都是小陶珍藏多年的宝贝。
包裹的最底下，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装着一个U盘，冉冉小可爱兴冲冲找电脑读取的时候，江舟摇有一瞬间怀疑小陶是不是在里面装了自己的裸照。
还好小陶的想象力并没有战胜理智，里头存着的是几段语音。江舟摇这才想起，这是之前小陶叫他录的。分别是起床、晚安、考试加油、努力减肥等等各种各样。
江舟摇想到这个忍不住勾起嘴角，点开肖漪的微博，发现她在一个小时前刚刚更新了一条：
如果这都不算爱，怎么感觉自己磕到真的了……
下面居然配了九张图，每张图的主角都是肖涟，准确来说，是在看着他的肖涟。
当他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看书时，肖涟坐在书桌前，从电脑后头直起身子看他。
他背对着镜头在时，肖涟侧过头看他。
他们在夜跑途中，他弯下腰系鞋带，肖涟低头笑着看他。
还有各种角度里，他说着话时，肖涟边听边笑的模样。
他从未注意到的肖涟。
在别人眼里的他和肖涟。
曾压在回忆的面板下，沉重得叫他不敢回想的那些不安与失落，忽然有人替他扫开来，叫他窥见了某些暗自期待过却不敢确定的情愫。
江舟摇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到最后连手机屏幕都暗下去了也没意识到。
他愿意向前走99步，只要肖涟愿意朝他迈进一步。他十年前曾是这样想的。
如今呢，如果他愿意再往前多走一步呢？
他和肖涟之间，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
“静姐，明天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聊聊。”
沈静和他约在了周四下午，江舟摇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来她的咨询室了。
沈静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点着熏香，素洁整齐的布局显得一丝不苟，让江舟摇忍不住想起肖涟来。
“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看来你最近有点忙。”
“签售会刚过，还得配合做采访和宣传。”江舟摇拉开椅子坐下，无聊地搓搓头发，“没办法，作家也是要挣钱吃饭的。”
“最近睡得还好吗？今天看你的状态不错。”
“嗯……还行，最近在锻炼身体。”
沈静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
“那真是个很大的进步。”
他到沈静的咨询室，向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有时候只为了坐下来聊聊天。沈静作为一个长辈的角色，和唐文尘这样的多年好友不同，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的作用是弥补江舟摇成长过程中缺失的来自长辈的关怀。
“或许……我真的要去谈恋爱了，静姐。”
沈静似乎并没有多吃惊，她冲着江舟摇微笑道：
“这是好事。”
“是个男的。”
“爱没有性别之分。”
江舟摇低头苦笑了一下：
“真希望所有人都这么想。”
“可以和我说说这个人吗？”
江舟摇沉默片刻，长长地吐了口气。
“我从前和你提过的那个人，我们又遇见了。”他抬头看向沈静，有些自嘲地说道，“缘分真的很奇妙吧，转来转去，还是他。”
“你知道他的心意吗？”沈静问道。
“不确定。有时候觉得他也喜欢着我，有时候又觉得……只是像十年前一样，都是我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你已经是十年后的江舟摇了。”
“我……”
江舟摇躬紧的背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有些颓然地仰着头，像是被外头的阳光刺激到了，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我总是会想起，我那时候站在咖啡店门口，等不到他的心情。”
“这里疼。”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沈静轻轻皱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有一些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忘掉。过去的事情，不要一直放在心里伤害自己。”
“忘得掉吗？”
“舟摇，你回去一趟吧。”沈静对他说，“去走走从前走过的路，你那时候出国应该很匆忙吧？就当回去和它们认真做个告别，然后放下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吧。”
江舟摇低着头，窗外的阳光从他额前的发梢缝隙间穿过，照着他的睫毛，照着他坚挺的鼻梁，不知有没有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
许久，他开口：
“好吧。”
海市他已经十年未回来，即使回了国，他也没有去看过。其实海市距离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并不远，自己开车也不过3小时的车程。
江舟摇没有告诉肖涟自己要回去的事，只跟他说了周一编辑部安排一起去外地一趟，晚上不一定赶得回来。
他一大早和肖涟一起出了门，回自己的家取了车钥匙。
海市的大部分地方他都记不大清了，更何况十年过去，估计早已变了样子，江舟摇把导航定位到当年上高中的学校旧址上，怀着并不算轻松的心情出发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终于抵达了当年上学的地方。
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他没出发前，脑子里的印象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当他站到校门口时，过往的记忆又全部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里，甚至江舟摇怀疑自己可以准确地从校门口徒步走到家门口。
当然，他这次回来并不打算回家。
江舟摇和自己的母亲许钦的关系十分微妙。大概他天生就具备当作家的敏锐洞察力，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不同于他人。
许钦和他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也绝对称不上冷漠。他们就好像拿到了游戏里同一个支线任务的两个人，一个负责扮演乖巧懂事的儿子，另一个负责扮演知书达理的母亲。许女士既不会因为他一塌糊涂的成绩而生气，也不会因为他异于常人的文学天赋而欣喜，她始终与自己的儿子维持着一种疏离感，这份疏离感填满了他们二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把他们从同一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江舟摇还有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江申。
他懂事之后也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妈妈，爸爸在哪里？”
那时候许钦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在这之后，江舟摇再提及任何关于父亲的话题，许钦都沉默不语。
但他想，如果这世上真有许钦在意的人，恐怕就是他的父亲了。毕竟许钦的钱包中常年夹着他们两人的合照，那合照都泛黄褪色了，看起来年代久远，远比江舟摇的年纪还大。
照片上的许钦笑的很幸福。
江舟摇走向校门，被看守的保安伸手拦住。
“找谁呢？”
江舟摇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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