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就在今朝,他们举善镇上的举善帮联手固城县里的四大家同外来的金陵帮伙并。
码头上近千搬运打了起来,差点把举善码头打沉,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死伤了多少人,只知道七里河都被染红了。
举善镇再是商埠重镇也就巴掌这么大,找过来讨饭吃的人却越来越多,僧多粥少,搬运之间为了争抢货物和码头,赌狠打架每天都在发生,但从没打得这样狠……
抬头看顾福三,但这不重要,要紧的是老大夫没给接骨,只开了药,还只有一剂。
宋氏亲自熬的药,端过来时顾福三仍旧牙关紧咬,宋氏叫五丫头帮忙把他的牙齿撬开,五丫头浑身战栗使不上力,被宋氏一把推开,又叫二丫头,娘俩忙活了半天,总算把药灌了下去。
二丫头瘫软在地上,眼见五丫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强撑着爬起来搀她回房。
一径搀着她在木板床上坐了,坐在她身边哽咽着告诉她:“是两个潘姓的叔父把爹爹送回来的,说是已经请镇上南生堂的大夫诊治过了,爹爹肋骨手脚都有折的,救不活了,让娘节哀……还说什么李巡检正在调解,之后肯定会有一个说法的……”
五丫头转了转眼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大伯,大堂哥,别人呢?”
桑麻村的男丁们大多数都在举善码头上做搬运,其实不光桑麻村,七里河东岸因为田少山多滩涂多的缘故,沿河村子里的男丁们大多指着码头吃饭。
二丫头哭了出来,拼命摇头:“都不好,听说码头上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大堂哥也是被人抬回来的,大伯腿断了,三族伯没了,族伯娘哭死了过去……”
天都塌了。
可事态之绝望,远非她们所想。
一连数天桑麻村上日夜呜咽,每天都有人家爬上丫髻上招魂,哭声震天。
五丫头一天两趟的跑出门打探消息,很快心中有数,除了伙并当天死在码头上的那两位旁姓叔伯,以及抬回家后就咽了气的三族伯之外,这两天村上又有三位叔伯兄长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
至于受伤的,内损譬如大堂哥那样伤了腰子的,外伤比如顾福三这样胳膊腿折了的,还有比方赵姓一位叔父那样脑袋上瘪下去一块,鼻子被削了半个,左小腿被斩断,内损外伤占齐了的,加一块共有三十九人之多。
他们桑麻村拢共也就四十六户人家,也就是说几乎家家都有人受伤。
万幸的是顾福三被那老大夫从阎王爷那暂且抢回来一条命,一剂虎狼药下去,当天夜里就疼醒了,转天请了老大夫来复诊,他老人家又荐了位年轻些的大夫来正骨,还一口气给开了十来帖药,说是一天三顿,一顿不能落,否则骨头长不好。
幸而顾二郎远在外县都听说了荷叶码头伙并的事儿,连夜赶回家,跑出跑进,家里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但也不是谁家都有余钱延医抓药的,大伯家上半年又是盖苇屋又是娶媳妇,铜钱流水似的花出去,还欠着外头好几笔银钱,眼下家中唯二的两个壮劳力倒下了,等于天塌了,大伯娘大堂嫂三堂姐娘几个日日以泪洗面,还要四处筹钱抓药、还债,更有三族伯至今还没报丧,一来家里根本没钱发丧,二来连个说法都没有,就算入土也难安……
“听说这回咱们举善帮六百多号人死伤了三成,金陵帮本来就比咱人少,但我听说也死伤近百了,倒是县上史谢方彭那四家,几乎没怎么死人,就是受伤也有限……我听我们着的老朝奉说,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那天码头上突然打起来,打得跟热窑似的,没道理那四家竟是些欺弱暴寡、贪生怕死的软脚虾腌臜货,反倒没事儿……不过我们东家是徽帮的,说的话也不可全信……”
这天五丫头过来元记衡,顾二郎拉着她躲在墙角这样告诉她。
顾二郎也就是个小学徒,当年顾福三花了大力气托人把他送进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倘有落水夭亡,各安天命”,所以这回顾福三出事,东家肯放他回去安顿家事已经算是厚道的了,哪里还能不识好歹,在家待了两天就回了酱园,不过也同五丫头说好了,每隔一天就来元记衡后门等他,好互通消息。
大哥说的话五丫头都听得懂,就是没明白,先记下来存在心上,又问巡检司:“……有说法了吗?”
顾二郎脸色倏变,探出身子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朝她摇头:“没有,听说还在扯皮,这事儿牵扯太大,死了这么多人,想要私了怕是没这么易哉。”
知道五丫头嘴紧,又附耳告诉她:“巡检司……巡检司衙门到码头才几步路,半刻钟的工夫爬都爬来了,可我听说那天李巡检明明人在巡检司,却是一直等到打得血流成河才慢吞吞地带着弓兵赶过来制止……若说这里头没有阴私,我都不信的。”
顾二郎都一脑门的官司,五丫头就更想不明白了,默默无语。
顾二郎也不想再提这些糟心事了,他不信又有什么用,这些腌臜事又岂是他能左右的?一口气憋回去,转而问她:“爹爹怎样了?”
五丫头收回心思,小幅度地点头:“就是疼。”又道:“孙先生说药不能停,起码再吃个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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