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无所爱(1/2)
凤凝在御书房中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来,心里不安得愈发厉害,忽然,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凌王弑君,心跳猛然停了几拍,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手紧紧抓着桌子的一角才能勉强撑住身子。
她强行定了定心神后,快步向外行去,但脚下的步子却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险些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啪地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严漠匆匆入内,小桃紧跟其后,两名在御书房外看守的禁卫已被严漠击晕。
严漠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和理智,道:“王妃娘娘,属下先行护送您出宫。”她缓缓摇了一下头,撑着所有的力气道:“你想办法尽快出宫,带人来接应王爷,快去。”严漠迟疑了片刻,便迅速离开了。
交代完这一句,她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可还是强撑着向外行去,“小桃,跟我走。”小桃应了一声,却是哽咽之音。
清冷的月光洒在那一身玄甲上,折射出一片肃穆,那张历经无数风霜刀剑洗礼的脸上凛然如铁,这名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奉皇命守在此处,心里牢记着皇上的嘱托,身后是两名麾下的亲兵,一人手上端着一道圣旨,一人手上端着一方玉玺。
凤雪赶到皇陵后,见到的不是凤凝,而是凤辰,曾经的父子,现在一个为君,一个为臣,自从那道圣旨颁下之后,生分便是无可避免,君臣之礼,成为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凤辰带着两名亲兵跪下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留给您的诏书和传国玉玺,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择日登基。”
那双雪瞳扫了一眼那两样东西,面色遽沉,迅速向皇宫方向赶去,凤辰也带着那两名亲兵跟在他身后朝同一个方向赶去。
鸣鸾宫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禁卫军的尸体躺了整整一院,那些冰冷的四肢,你叠着我,我压着你,留不出半分空隙给人落脚,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座宫殿,如藤蔓一般疯狂躁动的阴冷遮蔽了最后的一丝月华。
嘀嗒,鲜血顺着青丝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袍上,让那本已深重的墨色再添一滴暗红,但颜色已不会再有任何变化,已至极致,何以复加,那张俊雅如画的面庞掩在凌乱的青丝之中,隐隐血红从发丝间折射而出,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森森寒气缭绕盘踞,于他那无法察觉的一呼一吸间遍布丛生。
那只血色褪尽的枯瘦指节艰难地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极力凝聚的焦点落在了那双血红的夜瞳之上,苍白的唇瓣以极微弱的弧度翕动了几下,他缓缓蹲下了身,游丝般的气息在他耳侧断断续续地嗫嚅着,“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个人,让他背负了弑君的万劫不复,临死之时,却让他再也不要回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个人,真的会对他心怀愧疚吗,真的还会念着昔日的半分父子情谊吗,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真话还是另一个陷阱了,这个人用了这般决绝残忍的陷阱将他逼入绝境,让他再无问鼎皇位的一丁点可能,让他成为弑君弑父的千古罪人,多年的父子情谊,现在来看,原来不过是个筹码,一个牵制他的筹码。
他放声笑了出来,笑声张狂倨傲,今后,他再也无父无母,无名无姓,青丝滑过眼角,沁下滴滴血泪,丝丝艳丽顺着他五官的轮廓蜿蜒而下,交织出一片诡异妖冶的四分五裂。
那最后的焦点在那一片鲜红的破碎中涣散殆尽,地上印着一条浅浅的痕迹,枯瘦的指节停在了一角墨袍边缘,那双眼瞳缓缓合上,他终于可以去见她了,也不知奈何桥边,她喝了那一碗孟婆汤没有,多半是没有吧。
水色月华丝丝倾泻,映亮了那张宛如安睡中的面庞,笼罩着那个坠入深渊的身影,她让小桃在外面等着,自己只身入内,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她强忍下胸腔之中一阵接一阵汹涌而来的翻江倒海,踏着尸体朝那个身影行去,脚底传来的触感,猛烈冲击着她接近濒临的理智,她仿若一只脚踏入深渊之中,一只脚踏入虚空之中,极度的沉重和虚无,交替袭来,冲击她几乎快要四分五裂。
终于,她来到了他身侧,视线的一瞥,一张苍白的面庞蓦然闯入,她全身的血液在迅速冻结,他就在自己身旁,她不能倒下,她强撑了下去,不顾那一身血污,不顾那一双血瞳,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在他耳边一声声唤着“相公”。
在那一片荒芜的虚无中,他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看不见起点和终点,分不清过去和未来,那是一片混沌的空洞,一片无法逃离的死域,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他太累了,他分不清声音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谁在叫自己。
他感觉眼角一片温热,那片温热又顺着面庞慢慢延伸,他突然记起来了,自己答应过她的,那双呆滞无光的血瞳渐渐恢复了焦点,垂落在地上的双手缓缓抱住了面前的人,他在她耳侧温柔道:“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
她拼命摇了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了,忽然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她立刻拉起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推着他道:“你快走,严漠会带人来接应你的。”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我绝不丢下你。”
他绝不会丢下她,也绝不会允许她离开自己,他,就剩她了,但一个她,就已足够了。
她缓缓摇了一下头,她不能走,她要是走了,大哥怎么办,只要他今夜能平安离开这皇宫,离开这京城,她可以逼着自己对他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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