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静】（1/2）

才晚上六点刚过，争青就看到门外一辆卖烤冷面的电动三轮车开过去。掌握车头的是一个老大爷，细看还有一个小孩子蹲在大爷身前，两手扒着车把中间部分，脑袋摇摇晃晃地张望。

争青往学校对面看了看，一条街的摊贩都各占地盘，不慌不忙地做准备，就等着高一那群崽子们出来。

可惜边云早就不是高一生了。他要上晚自习到晚上十点。

高三开学一段时间了，高三生大半个月才放一次假，边云也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来店里找他了。

争青今天去了边云他们学校，不过只待了一会，交了钱拿了资料就回文具店里了。没去成高三教学楼。

他家的事过了一年多终于平息了下来，社区来了人问他要不要继续读高中。他当然得读，他的妈妈疯掉跑了的时候并没有拿走家里的积蓄，只是积蓄不多，他不能坐吃山空，还好还有一个文具店。

但是他如果去学校读书就没办法兼顾文具店的生意，所以他申请了回家自学，学校也看他可怜，意思意思收了一点资料费就当作学费了。

争青回了文具店继续窝在收银台后面，把从学校拿回来的资料放在一边没管它，而是打开了电脑，轻车熟路地进入站，点开属于自己的主页。

刚开始写东西的时候争青总是因为词不达意而郁闷，甚至在那次跟边云提起来的时候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语文不好。

后来边云走了以后争青想了想自己初中毕业时的语文成绩，才发现当时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边云有一点没说错，多写写就好了。

最近争青觉得越来越顺手，他的主页累计字数已经达到了十几万。

争青先是浏览了一下昨天写的三千字，没怎么修改就点开“开始写”的字样，不时键盘声就响了起来。

等他再去看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他回到开头，从头到尾看了眼今天的三千字，修改了几个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以后把目光放在“保存”和“发布”徘徊了一会。

然后他慎重地点击了“保存”，等屏幕上显示出保存成功后他才又把鼠标移动到“发布”上，按下了鼠标。

争青没再多看其它的信息，直接关了网页站起来揉了揉脖子，慢慢走出收银台，准备进行下一项工作——整理货架。

这次他拿了一个本，边整理边记录货物数量，思考着下次进货的时候，哪些要进多少。最近这个文具店差不多都快成了一个杂货铺，不再只是卖文具，零食和小件的日用品都卖。

这还是边云出的主意，还笑话争青不了解高中生最想要的是什么。当时边云拍了拍收银台，大声道：“零食和文具，零食才是真爱啊！”

当天边云就帮着他把靠近门口的一片区域收拾出来专门用来放零食。零食区开张以后边云还叫着他的同学狠狠贡献了一波销量。

而争青也从此把边云划入店里的VIP，每次都把边云买了东西付的钱偷偷塞回边云的书包。

事情很快做完了，争青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晚上九点了。高三的边云晚上十点才下晚自习，他刚开始每天都等着边云结束晚自习才关门，两个人还能同路一会儿。但是最近听有的大人说附近又不安宁，边云家的大人每天就来接他，争青也没好意思继续等着边云。

因为那闹得人心惶惶的正是他那不见了一年多的妈。

争青也是在路边走的时候听到不知哪家的老太婆在跟另一个老婆婆说，她昨天听那谁家媳妇儿说，那人那天晚上下班晚，在城东的一个小路上看见有个人在翻垃圾桶，一边翻还一边唱歌，翻着翻着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路过的那个媳妇儿傻笑，就是个疯子。

这小县城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疯女人了吧，争青想。

争青的家离文具店也差不多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他数着路边下水道的隔板，正常步伐下他一步可以跨越一个半隔板。今天他却有点磨磨蹭蹭地，一个隔板一个隔板地走着。

一……二……

数到第八十五个的时候，他离开了马路，拐进了小巷。

他家就在小巷最里头那栋楼里，巷子口到巷子里面还有一段路程，这段路没什么灯，全靠墙壁上一盏白色的带灯罩的灯泡照明。

争青看到了那个女人，意料之中的。

那个女人就站在灯光底下，蹲在地上，左手拿着一片瓦片在地上大动作地画着什么，从有光处到无光处；右手随着动作撑在地上，或撑在膝行时的大腿上；嘴里还呜呜咽咽地发出声音，像早餐店门口等着剩肉的野狗。

这是争青第四次看到她，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但是他每次都没有理她，只是站在巷子口看她一会儿，然后放轻手脚不去惹她注意，悄悄地走进巷子回到屋子里去。

“争青？”

争青被黑暗里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心跳都停了一下，紧张立马蔓延，直到看到边云的脸都没有平静下来。

边云手里还拿着薄薄的一本资料，是他每天早上要背的语文英语大杂烩。

争青回头前又看了一眼那边墙边的女人，发现她并没有察觉到有人，稍稍松了口气，但不自觉地还是把声音放低了一些：“你今天提前下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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