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2）
刘子淇放下电话，看着桌上一张密斯白的照相，忽然笑出声来。
方才密斯白的惊讶之情，隔着听筒也能听的出来，如此他这电话总算没有白费，她既给他来个不告而别，他回吓她一次，也不伤天良。
其实也不算吓，他之前写过信给她，就不知她收没收到。
不过收没收到都好，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得仔仔细细走下去，可容不得一点差错。
他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明天上午，十一点，法来饭店见。
很好，言简意赅，没一个字废话。料想密斯白再怎样聪明，也不知他打什么算盘。
子淇又笑起来，他想到“打算盘”这个词，一向不是形容好人。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承认自己真是坏人，他还是挺为密斯白着想的，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追着来了。
这么一想，他又盯着照相看了看。
照相里的密斯白，眉目如画、巧笑倩兮。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笑起来实在好看，她又这样年轻，手上抓着大把财产，正该多笑笑才是，整天愁眉苦脸的，算怎么回事。
子淇点点头，把照相收起来，心里又把计划细想了一遍。
***
密斯白还没走进大客厅，已听见笑声一阵阵传过来。曾太太许久没见儿子，这时只拉着手抹眼泪，一时说不出话。曾楚的妻子佩兰抱着小囡囡，想到自己在国外生孩子时的艰难，眼圈也红起来。还是密斯白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笑道：“怎么大家都站着，表哥表嫂一路辛苦，快坐下歇歇。”
曾太太反应过来：“对对，坐下，坐下。”一边让蒋妈上茶、上点心，又把小囡囡接过抱在怀里。小孩子刚睡醒，倒不认生，含着手指吐着泡泡，对这头一回见面的祖母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牙齿。
曾太太看的心都化了，奶母上来要接过孩子，她却舍不得，一个劲问孩子健康如何，取了名字没有，如今可会说话了。说完这句，自己先笑起来：“你们瞧瞧，我净说傻话，六个月大的孩子，会说什么。”
谁知她话音才落，小囡囡忽然发出一串“呼噜呼噜”的声音，小身子挺着小手乱抓，先哭了两声，接着却又笑起来。
这下大家也都跟着笑了，佩兰起身接过孩子，抱着拍了两下，她抬头望见密斯白，含笑点了点头：“阿白，回来就好。”
密斯白原担心表嫂有些介意，家辉毕竟是她娘家亲戚，她人虽在国外，消息灵通，这时见她态度如常，稍稍放下心来。
大家诉起别后离情，曾楚在国外这几年很吃了点苦，幸好如今学成回国，一家人团聚，又有了小囡囡，曾太太再不求别的什么了。
她吩咐蒋妈：“给先生摇电话，告诉他阿楚回来了。”
蒋妈笑道：“太太放心，早摇过电话了。”
曾太太正要说话，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响，却是曾先生和周云奇两人一先一后的进来。
***
云奇第二次到曾家，心里真是七上八下。他昨天闹出那么一场戏来，虽是让人污蔑，到底脸上不好看，因此见了曾先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曾先生还当他年轻人，见了长辈不好意思，也不苛责，随口问他两句话，带他进屋子来。
宝珩一见云奇，虽早知他要来，这时也“咦”了一声。曾太太却沉下脸，也不望云奇，只对宝珩说：“你上楼去。”
宝珩可怜巴巴应了一声，低头站着不动。曾先生不知原委，见太太面色不善，只好暂把儿子归国的高兴撇开，跟着问了一句：“宝珩，怎么回事？”
宝珩不知如何解释，是云奇自己站出来说：“曾伯父，曾伯母，我是来致歉的。”
万事开头难，既开了头，云奇便不怕丢脸，事无巨细把昨天游园会上的事讲说出来，只具体如何被人算计、又是何人算计的他，因牵涉到曾太太娘家，他却不好直言，是密斯白替他补充。
这一番话，莫说曾先生，就连曾楚和佩兰也听的惊讶极了，两人不料才刚回国就遇见这样的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望望父亲面色，虽然同情云奇，谁也不敢说话。
事关女儿终身，曾先生气的不行，他也不问事情真伪，也不同云奇说话，只跟太太一样，勒令宝珩“你上楼去”！
宝珩不乐意说：“爸爸怎不叫求智来，这事明是他做局。”
曾先生说：“你先上楼去，不叫你不许下来。”
宝珩正要说话，佩兰在一旁拉着她：“小妹，你还没抱过小囡囡吧，你同我来。”
宝珩却不领情，更不肯上楼去，她挺着脖子，只要当着大家面前给云奇讨一个公道。云奇急得不行，曾太太气急攻心，密斯白正待劝她，小囡囡又哭起来，大家正乱成一团的时候，下人进来通报：王玉珍女士到了！
***
事后回想起来，密斯白觉得这王玉珍的的确确当得“女中丈夫”四个字，实在这世上许多男子，说话行事也没她来的有担当，又细致周全、入情入理。
只见她一进门，虽做错了事，态度上却不卑不亢，固然是来表示歉意的，可也占着自己的理，且她察言观色，人情世故上十分精明，只眼风一扫，看见茶桌上的支票，已明了当前情势，便严整了面色，恭恭敬敬对曾先生夫妇行一个礼说：“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不过我有一句话，想请您二位并在座的诸位听一听，不知可否？”
跟着她略一停顿，环视众人，目光仍落在曾先生身上。
“曾先生，”她微微一笑，“我是什么人，想来不用介绍了，昨晚游园会上，确是我串通别人污蔑了周先生。他是清白无辜的一个人，请您夫妇明鉴，千万不要因为一个误会，拆散一对良人。”
宝珩在旁道：“不见得是误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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