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2）

他们两家一起住在军休六所，是情谊很深厚的老街坊。程老教授程正修的长女程清悠青出于蓝，年纪轻轻就在生物医疗界声名远扬。而程清远是程正修的老来得子，天赋不及他姐姐，却继承了他父亲的儒雅宽和，聪明伶俐。他更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长大。

20岁的程清悠前往美国攻读基因工程，只身一身去的，回来时却带回来个女婴。那个女孩就是程欢。

当时的程欢还不姓程，她姓何。周游没见过欢欢的爸爸，打他记事起，程清悠就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娘家。

其实也不算住在娘家。从有了女儿以后，程清悠突然转了性，工作起来拼命三郎，被下了蛊一样的搞起了科研，论起工作积极，连她做院长的爸爸都甘拜下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从那以后就住在了实验室。

周游的爸爸当时还只是公安局里的一个副局长，妈妈带了一个高三毕业班，工作起来都不怎么着家。程清远的妈妈范静蓉为人宽厚，常常把小周游接到自己家来。

周游从那时起就和程清远混在一起。他俩一起上学，一起吃喝，从小就滚在一个床上，再爬起来赖在范静蓉身边缠她做好吃的。后来有了程欢，他俩也不过比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大侄女大了七八岁，从此就变成了三个孩子一起鬼混。

十多年前他和程清远的中学时代，他的同桌程同学安静乖巧、成绩优异。而让老师伤脑筋的周游却是除了学习以外，五马六混的一把好手。

这个人就像抽风一样，初一去整了个纹身，初二左耳扎了两个耳洞，上来一阵就去打架械斗，安静下来，抱着个破木吉他叮当的一阵乱弹乱唱。

不单单是老师头疼，他爸爸见了他更是气得牙痒痒，砸了吉他扇了耳光，无果。干休所大院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周家小子这个祸害，那真是闻之色变。

这么看来，程清远简直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

有时程清远在他旁边安静的听他哼唱，看他左耳的双耳环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有时又从打群架的人堆里冒着危险往家捞人。

程清远吃饭时总把土豆留给他，上课前模仿他的笔迹替他补作业，有时自习课周游抱着吉他偷偷摸摸回来，就能看到桌上多了一杯冰冰的酒酿。

他一直在他身边，就没嫌弃过。

可程清远这人，从小便满口仁义道德，脸皮薄的很。每当周游坏笑着揭穿他那简单的关怀时，他都是这样。

少年的城府尚且藏不住内心的小慌张，脸上极为克制，唯有拿着书的手抖一抖，耳朵慢慢泛上一层嫣红。

程清远看着周游猥琐的笑，皱起了眉头，斟酌片刻，毕竟却之不恭。他没说话，理理衬衫领子，拿东西转身走了。

不说就等于没拒绝，周游回过神来，赶快跟上。

程清远下午还要盯实验忙的团团转，一心想好好请他吃顿饭，再亲自送走这尊大佛。他回办公室放了资料，轻车熟路的带着周游下了电梯，按下了个负一楼。

周队警觉道：“咱去哪？”

程老师目视前方：“停车场。”

“不去！”周游手指飞快的在电梯里一阵狂按，按不灭负一楼的按钮，好歹戳亮了数字1。

程清远下意识去挡他的手，苦拦不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干嘛？”

周游反问：“咱去哪？”

“你不是要吃饭？”

“我在食堂吃。”话音刚落，电梯也将将停下。周游不客气的迈着长腿跨出了电梯，“我下午还要旁听。”

程清远跟在后面，揉着太阳穴。这人还要脸么？

两人这么一磨蹭，到食堂的时间就晚了不少，也正好过了就餐高峰期。长长的窗口，周游拉着他从东逛到西，逛完也没点出一个菜来。

“你吃什么？”

程老师想了想：“六鲜面吧。”

周游笑起来：“你们一家子口味还真一致。”

程清远：“？”

“周圆圆出事那天我带程欢回局里，她头天晚上吃的就是六鲜面。”周游说着，猛然噤声，“对不起，我收回。我不该谈这个的。”

出乎他意料，程清远的目光从他难得严肃的脸上挪走，低低笑了一声。

“程老师你别多想！我真的……”

“两碗六鲜面。”程清远没有再听他絮叨，弯**子对阿姨说道，“一碗多放醋，一碗不要香菜。”

这下轮到周游愣神了。他不论是吃米线面条砂锅还是麻辣烫，汤里都要少放辣椒多放醋。这么多年，程清远还记得啊。

他俩并排站着，从侧面看程清远，他方才微笑的嘴角似乎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程清远也侧了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周游摸摸鼻子笑起来，手指不动声色在口袋里按住了不知道多少次震动过多少次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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