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澄（1/2）

第一章

自从去年入腊月到今年惊蛰，雪就不曾停过。虽说是下得不大，但总是阴沉沉地，瞧不见日头也让人染了几分郁气。

长安近郊的闻秋园之中，宫女拂冬正拿着手中的黑绸团扇轻轻地扇着铜盆中的碳火。虽然是立在庑廊底下，但暮色已临，夜风初起，借着这股子冷风，铜盆里的碳倒是燃极快。

瞧着碳已经燃透了，扶冬搁下团扇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比手掌略大一点的银制镂空貔貅纹的手炉。将手炉里填上了适量的碳火和碳灰后，扶冬便立刻进了寝殿。

寝殿里女官常娘几人也正好伺候着长宁公主姬幼澄出了浴池。

姬幼澄换上了亵衣和亵裤，慵慵懒懒地半靠在美人榻上。拂夏已经用吸水的棉布将她的头发擦了一遍。

等到扶冬拿着手炉回来，扶夏便捧起幼澄的长发，而扶冬则跪在一旁捧着手炉将头发一寸一寸的烘干。

常娘将刚刚换下来的纱布绕成一团放在旁边的铁力木高几上。几番犹豫终是开口道，“公主的伤口方才结痂，长途跋涉怕是会有碍玉体。再者奴婢听闻皇后得知您遇刺之后，便立刻回了长安，您大可不必再前去洛京。”

自从元昭太子与其太子妃相继故去之后，皇后与陛下的关系便愈来愈差。而后又因为立三皇子为太子一事，皇后负气搬去了洛京，这一去便是十年。而长宁公主是皇后嫡亲的孙女，当年虽然没有被皇后带离皇宫，但皇后心中也是念着她的。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宫人皆是皇后当年留下来的心腹。可是人心易变，去岁腊八公主与桓景公世子纪迟相约长安城郊，公主中箭受伤，性命垂危。当时所中之箭乃是纪迟专用配箭，而跟着她前去的宫人拂扶与扶秋也指认是桓景公世子欲谋害公主。

可桓景公世子与公主自幼相识素来也无怨恨，何至于公然行凶且此事正好又发生在纪迟即将升任控鹤卫右将军之时，此等暧昧的时机不由让人心生怀疑。虽说受害者姬幼澄已然苏醒，但当时箭从背后，姬幼澄亦无法佐证。扶春、扶秋与纪迟身边的长随口径一致，纪迟不得不背下着莫名的黑锅，被判年后押解至翠云城戍边。

对于常娘所言，姬幼澄也想举手赞成，那一箭几乎将她整个胸腔射穿，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心脏长得偏右一些，她如今也不能在这个身体喘气了。

可她不能不去，回想了一下记忆中原主说话的方式，眼睫微动，瞧了常娘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意已决，你休要再劝。”

她伸手摸了摸头发，感觉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我乏了，安歇吧。”说罢便要起身，常娘见状怕她牵动伤口，便连忙去扶她。

常娘从姬幼澄幼时便在她身边伺候，十分清楚她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又甚是固执，一旦认定之事便很难改变。方才开口劝说也是思索了很久才斗胆相劝，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姬幼澄一口回绝，她也不敢再提。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公主这些年在长安也受够，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洛京。

等幼澄上了寝榻，常娘等人便退到屏风之外，以便幼澄唤人进来伺候。

又混过去了一天，姬幼澄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幸好原主是个性子冷的面瘫，否则她一定会露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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