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1/2)
身上的衣物十分合身,不再宽大得好似男子服饰,像是经谁的手改过了。
木谣走出小径,看见了那人静坐的背影。
一头黑发散落,不绾不束,风荷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头,好似在沉思。
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木谣惊讶地发现,荷君竟然睡着了。
应该是很疲惫吧,呼吸轻缓,露出一点侧脸。
他手肘边放着几叠糕点,或白腻或金黄,香气浓郁。
木谣在他身边坐下,撑着腮,静静地凝视他。他的额心一片雪白,没有红色小痣。若是睁开眼睛,也当是阒黑一片,绝不是那粲然的淡金。
虽然容貌相似,但是所有的细节都已改变。
原来那狐狸,九重天上再一重的,高高在上的存在,终究还是跌下了神坛,经历了轮回。
就在她怅然若失的时候,风荷长睫翕动,忽然醒了过来,他像是历经了许久的沉睡,眼中掠过万千剪影。
他将她轮廓一点点看进眼里,微微笑道:
“出来了?”
伸手搭在她腕上,沉吟:“成效不错。如此看来不必四十九日,再有数次,便该恢复了。”
木谣怔怔地看着他,男子宛然,
“你这模样,是饿了么?”
“啊?”木谣偏了偏脑袋。
他伸手将桌上的碟子挪了挪:
“我想你腹中空空,就备下了这些,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原来这是给她准备的。
可是……
“荷君,”她看看糕点,又看看他,“我已经辟谷了呀。”
修仙之人,不食五谷,因世间粟米沾染沉俗浊气,恐坏了修行。
风荷一怔,他似在回忆,手指微微顿住。
穆明来报木谣遇险的时候,他正在静室里运气调息。大抵是朔日将至,这具与凡人无异的身躯隐隐作痛。
前日又因布下结灵引,失了血气,这疼痛便比往日来的汹涌些。
“守灵界破,犼兽入侵,死二人,伤数人。伤者已迁至医字阁,正全力救治中。然,音字阁苏枝与玄字阁云诉,不知踪迹。”
话音落地,一股从魂魄深处撕裂的痛感几乎将他淹没。
天道的惩罚提前了。
从浮云殿瞬行至栖雾林,他咽下涌到喉咙处的血液,脸色灰败,怖然若鬼。
他暂时不会死去,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凡人是多么脆弱的生命,轻易就会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无法忍受再失去一次,假如这一次她没有了轮回,假如这一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当如何……他该当如何?
从此没有去处,也再无来生。
风荷不敢想下去。
幸好……不算迟。
他回神,又将那碟子往她处推了推:
“不作裹腹之用,你尝尝就好。这是……我亲手做的。”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
“我是说,吃些甜的,心情大概会好一点。”
木谣没有动作。
她的发梢滴落下一颗水珠,抬起眼睛,乌黑的眼瞳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汽:
“荷君,这是谁告诉您的呢。”
“什么?”风荷坐直了身子,有些严肃地看着她。但微微攥起来的手,看起来更像紧张。
木谣抿唇,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拈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甜糯酥软。
她垂下眸,轻声道:
“很好吃。”
男子的眉眼如冰雪初化。从前一直掩于心底的愿望,现在终于一件一件实现。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受。只觉今日的风格外和煦,今日的叶格外明鲜,今日的一切格外动人。
他努力压抑了许多许多年的心事,那一刻密密麻麻倾泄于眼中,这一瞬间,万事万物都变得温柔至极。
可是埋头吃着糕点的木谣没有看见。
待她抬眉的时候,风荷手撑下巴,正端详她,看着看着,眸中忽然漾起微末笑意,伸出手指点了点颊上。
木谣本就心里有鬼,她见荷君这样,一时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会吧,什么意思?他这是……要自己亲他么?
脸一下变得通红,别过眼睛,低头咬了一口红豆酥,讷讷地不敢吱声。
一只手忽然伸来,好像要跟她抬杠一般,扳正了她的肩膀,木谣发呆,风荷唇瓣微启,要提醒她颊边沾了些糕点碎屑。
岂料这少女忽然握住了他的腕,趁他怔愣,倾身过来,抬起下巴,在这静止的瞬间,蜻蜓点水般在他颊边印上一个吻。
少女的唇瓣,如同露水润泽过的花瓣,微凉。
触之即分。
风荷怔住了。
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他僵硬着一动不动,好像凝成了一座雪白的雕像,一片红霞,却犹如晕染一般,从他耳朵尖一直蔓延到修长的脖颈。
他突然站了起来。
木谣吓了一跳,微微后仰,张大眼睛看着他。风荷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地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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