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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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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一片静谧安宁,只能听见水珠滴落的声响。

沿着一条蜿蜒的血迹看去,可见一玉面清隽的少年,安静倚坐着,背靠坚硬漆黑的山壁。

他紧阖双目,昏暗的光线勾勒眼窝深邃,唇抿成一条直线,似梦见之事大不美妙。

发冠不知落在何处,一头青丝铺泄于肩,一路倾泻,覆盖住手背。

白皙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少年猛地双目睖睁惊醒,大口大口地不住喘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才从什么极可怕的梦境抽身。

冷汗一寸寸风干,他抬起手,揉了揉额头,看模样已经镇定了不少,只移动目光,逡巡了四周,而后轻轻地勾唇,“果然是一场幻境。”

扶着墙站起,身形还有些不稳。

山壁四面镶嵌着巨大的灵镜,这些镜子,或把他映得高大威猛,或把他映的矮小扭曲。

镜子与镜子互相照映,一股奇异的灵力横蹿其间,仿佛在镜内打造出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站直,看向最前方一块等身镜。镜中云雾若隐若现,倒映出他的身影。肩胛的血已经凝固,此时一大片血污染了上半身,显得分外狰狞。

不悦地皱眉,走向镜子前,用手揩了揩脸上的血迹。他的洁癖很严重,看见自己这么狼狈脏污的模样,眉毛不禁拧成深深的川字,好像下一刻就要忍无可忍。

于是他伸出指尖,凝起微光抚摸过镜面,只听“哐当”一声,灵镜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顷刻间四分五裂。

他抬着袖子遮住脸,远远地躲开几步,防止被飞溅的碎片划到。

耳边听见幻灵尖叫惊恐的咒骂,又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小书生便再一次露出笑容,好像做了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盯着脚底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半晌,轻弯下腰捡了起来,转身走向角落。

月光穿过洞顶半圆形的缝隙,直直透入一泓寒潭。恍如流溢着碎星的潭水边,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少女阖着双目神色安详,脑袋枕在柔软的青苔上,乌发散乱,脸庞边似有星点,原是米粒般大小的花朵。

呼吸始终平和,眼睫却在轻颤,如陷入梦靥不可自拔。

云诉一身青衣,跪在她身边,手指缓缓撩过她的刘海,继而将她的脑袋轻轻抱入怀中,如同对待无比珍视之物一般。

缓缓贴近,呼吸喷在她的颈侧,面上神情不知是否因光线分布不均,显得有些古怪。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阿谣,你知道在方才的幻境里,我看见什么了吗。”

“我看见我的小时候了。”

“没有你的那个时候。真是一些不好的记忆啊。”

“那么阿谣,你又看见了什么呢。你是不是也回到了过去?所以才能睡得这么安心?”

他露出怀念的眼神,“……你以前一直都很快乐,身边有那么多人陪伴你,爱着你。”

“苏木卿,苏泽,覃媛,听柳,唤絮……我叫得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都把你视作掌上明珠,宠溺纵容着。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羡慕你,又是多么嫉妒你啊。”

他每说一句,笑意便深一分:“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不过也好,有时候,懵懂无知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手抚过她的眼角,“其实还是永远沉溺于幻境更幸福啊,这样就不用面对现实了。蓬莱不会存在,苏家那么多人也不会死去,你不会再憎恨、悲伤、绝望……多好啊。你也是这样想的吧,阿谣。”

云诉动作愈发温柔,低声喃喃,缓缓抬手,将什么抵在了少女的胸口。那是一块尖利无比的碎片,在淡薄的月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这是阿诉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就当是纪念我们的重逢吧。”

尖端刺破了单薄的布料,抵在那削瘦的胸膛,往下再深一寸,刺破那脆弱的心脏,就会有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

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痛,于是露出了分外不忍的神色:

“只要一下,就好了,”宽慰着,就好像从前在蓬莱,他轻哄摔倒的少女的模样,“阿谣,你忍着,千万别哭。很快的,很快就好。”

小书生的神色温柔,手下动作却残忍无比。镜片好比利刃,一点点刺破了细嫩的肌肤。鲜艳的血珠顿时渗出,染红了素白衣裳。少女的面容完全无动于衷,只长睫仍在颤抖。

忽然间,有晶莹缀上眼睫,一颗接一颗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仿佛上好的珍珠,滚落在他的掌心。少年顿时如被烫到一般,手指微微蜷缩。

那剥夺性命的利器便再也没能往下刺去,顿了又顿,终究还是无奈地移开。

将木谣的脑袋搁在膝盖上,云诉伸出手指,重重地按上那白嫩的脸颊。几乎算是粗鲁地揩去那泪渍,他厌恶地说:

“都让你别哭了。”

他的眸中,深沉如墨的颜色后,隐隐有滔天的血意。

“你看,你一哭,”神色晦暗。

“他就心软了。”

山洞内寂静得诡异,只闻二人时强时弱的呼吸声。

寒潭凄清,水光映得少年秀美的脸庞苍白一片,肌肤下青色纹路隐约。云诉仰头,望向虚空,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

“这难道不好吗?我明明是在帮她解脱。”

“你认为在你做了那些事后,她还能信你?还能如从前般毫无芥蒂?”

嗤笑,“你也太小看她了。那个时候,能毫不犹豫杀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那般果断狠决的模样,与当年别无二致,没有一点改变。”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空气里的血腥味一点点凝滞。云诉眼眸半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呵呵,好生狂妄。也好,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要如何生不如死地活着。最终,又会以怎样的姿态——”

薄唇轻吐,锐利如刀:

“永坠地狱。”

话音刚落,猝然间,一道铃串摇动的声音响起,怀中少女浑身猛然笼罩一层银光,云诉毫无犹疑甩手推开,手臂却仍然被灼伤一片。

脸色顿时惨白若鬼,双眼饶有兴味地投向她腕间:

“真是护主的好东西……”

神情渐渐冷淡下来,手里还握着染血的碎片,越握越紧,直到掌心剧痛。

他两指拈住,随意一甩,碎片破空而去,钉住了趴在墙边嘶嘶吐信的一条独眼蛇。

独眼蛇被制住七寸,扭动不休。

一股狠戾的灵力通过碎片贯穿蛇身,在蛇尾处爆开,只见那独眼蛇口里吐出一股黑色的毒液,垂死挣扎了半晌,终于断绝了声息。

云诉双手笼在袖中,感受掌心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只有那股粘腻感还在。

肩上什么东西在动,又一轻,跳下去白色的小小一团,慢腾腾挪向那蛇的尸体。

云诉只是静静看着,一语不发。

白绒绒的仓鼠跑到独眼蛇边,红眼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闪着贪婪阴厉的光,忽然露出小小的尖牙,“咯吱咯吱”地啃噬起来,一声接一声,蛇皮撕裂、血肉横飞。

向来只有蛇吞鼠,哪有鼠吃蛇的时候?这种违反自然常理的场景,不亚于凡人生啖猛虎腐尸,真是恐怖诡异,又恶心至极。

仓鼠的身影投映在灵镜之上,镜面寒光一闪,隐约可见巨大狰狞的影子。再看,分明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白鼠。

……

木谣醒来的时候,云诉正支着下巴蹲在石头上看她,小白趴在他脚边,不晓得吃了什么,肚子圆滚滚的。

她面上发凉,不禁伸手一抹,顿时一手的泪水,她怔怔,觉得自己定然还没从那冗长的幻境中走出,不然为何心情仍然如此沉重?

“你哭了,”少年声音清朗,“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木谣看去,云诉坐在石头上,笑眼望她。

木谣盯着他,少年的轮廓在眼前逐渐清晰,大脑一股胀痛,坠入化风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

抱着她坠落的云诉,被地上晶棱洞穿了腰腹、鲜血流淌满地、漫天飘落的大雪、和在她背上逐渐冰冷的身体……

少女面色“唰”地一下子苍白,飞快从地上爬起,几乎是一鼓作气地扑进了少年的怀中。

长发在空中划过弧线,云诉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被她扑得一个后仰,脸上神色还僵着,像是全然懵住了。

“你还活着……”她又哭又笑,“太好了!阿诉,你还活着!”

“什么叫我还活着,”云诉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推她的脑袋。

“我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死了……”木谣抽噎着,忽然发现他腹间衣裳上根本没有血迹,忍不住伸手一摸,想好好检查一下,被云诉当机立断地制止。

木谣不以为意,“原来你没死,也没有受伤……”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长舒一口气。那个时候,那种恐慌与哀恸是如此真实,每每回忆那场景,胸口就一阵闷痛,不禁再度紧紧地抱住他,唯恐失去。

半晌却纳闷,“为什么你的身体还是那么凉?”她离开一段距离,问他。

云诉神色莫名,身体也很是僵硬,忽然伸出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脸颊往上抬起,如同捏着一个包子,一点也不温柔: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当如何?”

“唔,”木谣口齿不清,“干嘛要问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云诉靠近她,慢悠悠地,“你只需回答我就好。”

木谣想了想,垂下眼帘:

“要是你死了。那我就带你回蓬莱。一辈子守着你。”

“不待在云归了?”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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