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艾瑟依拉姆笑着这么说完，把鲜艳的玫瑰花环戴到被斯雷因钳制住的少女头上，然后咬开她细嫩的皮肤，尽情地享用她的鲜血。
斯雷因感受着少女的躯体在他怀里挣扎、扭动、抽搐……最后逐渐平静，他讶异于生命的脆弱，并因此忘了追问死人血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后来他以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得到了答案，他亲眼看见一位喝了死人血的同族，他苍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浮现出紫色的细小血管，看起来就像布满了可怕的裂纹。他的眼球里盈满了鲜血，连瞳孔都被淹没，只有满目的血红。
他一边发出尖锐的、怪异的哀叫，一边像低等的野兽般以四肢行走，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虚弱了，他喝不进血，也无法狩猎，不知道保持这种状态到底有多久了，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息，像一件不堪的、污秽的垃圾。
因为吸血鬼是“不死”的生物，所以即使如此凄惨，他也依旧活着，生不如死。
“死人之血折磨着他，真是愚蠢，竟然会喝下那种东西。”艾瑟依拉姆小姐看着缩在冷巷中的同族，叹息着说。当时他们所在的城市总是下雨，阴冷得可怕，斯雷因在她身旁给她撑着伞。
“真是太可悲了，一点都不美丽。”艾瑟依拉姆说完，走出了洋伞的范围，她走近那只吸血鬼，而对方大概已经丧失了理智，竟然企图袭击艾瑟依拉姆，在斯雷因担心地呼唤她的名字之前，她干脆地扭断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颅从身体上扯下来。
斯雷因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艾瑟依拉姆捧着那颗头颅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像扔下一个残破的皮球般扔掉了那位同族的头。
“让他解脱这是唯一的方法。”艾瑟依拉姆以充满悲悯的语气说道，她是真心为这位同族感到难过。接着她笑眯眯地补充：“不过斯雷因可以放心，如果你变成这副模样，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于是斯雷因明白，一旦喝下了死人的血，也就意味着死亡。
他没有告诉过艾瑟依拉姆小姐，在过去的数不清的夜晚里，他曾经因为还有这个能终止漫长孤寂生命的方法而感到安心。
斯雷因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艾瑟依拉姆小姐的状况一定非常糟糕。他是被艾瑟依拉姆亲自转化的，他们之间拥有尤为强大的精神联系。她此时此刻所经历的苦楚，他感同身受。
感受到艾瑟依拉姆在古堡阴森隐蔽的地下室，斯雷因冲进通往地下室的电梯，随着电梯逐渐下沉，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痛苦更加清晰了，斯雷因额上渗出冷汗，他揪紧了染满血的衬衫，脱力地靠在电梯内。
让他变得虚弱的，除了传遍全身的剧烈痛楚，还有得不到解放的性欲。他喝下的掺了伊奈帆血液的酒效力仍未褪去，倒不如说现在酒力才真正发挥，他觉得头晕目眩。
他的身体被伊奈帆撩拨得太过彻底，尽管艾瑟依拉姆的惨叫让他从浓烈的情欲中清醒，但其实热度完全无法消减，在酒精和甜蜜鲜血的熏蒸中，残留的快感与渴望逐渐升温，以炽热的温度考验他的神志……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能屈服……他艰辛地提醒着自己，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划破皮肤，唯有痛楚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电梯门终于开了，眼前所见的景象更让斯雷因感到一阵彻寒，昏暗的通道里回荡着艾瑟依拉姆竭嘶底里的吼叫，以整块岩石砌造的墙壁上，布满了带血的深刻抓痕，简陋牢房的铁栏被整片扯了下来，地上都是被拖出来的尸体的破碎残肢，毫无疑问是艾瑟依拉姆在极端的痛苦之下，失去理智的所为。
她几乎毁坏了一切可以毁坏的东西，凌乱狼藉的场景让人心惊。
这时，艾瑟依拉姆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的声音是从走道尽头的铁门后传来的。斯雷因连忙加快脚步，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后，惨白灯光一闪一闪，他看到艾瑟依拉姆小姐蜷缩在角落。
正要走近时，灯光灭了，他眼前一片漆黑。
灯光再亮起时，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那张原本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细腻的脸蛋上满是凸起的血管，獠牙从猩红的嘴唇下探出，翠绿的眼瞳缠绕着血丝，她朝斯雷因扑过来，尖锐的指甲从眼前划过，差一点就要剜下他的眼珠。
但艾瑟依拉姆的指甲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胸前留下数道深深的伤口。
“艾瑟依拉姆小姐！”斯雷因忍着痛呼唤到，尽管变化如此之大，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她。
“呜……”因为被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艾瑟依拉姆稍微清醒过来，“斯雷……因……”她从喉咙深处挤出干涩的音节。
斯雷因上前抱住她，艾瑟依拉姆的身体非常热，这对于吸血鬼来说绝对是不正常。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身体颤抖得如此厉害，当她被爱人背叛时、当她被烈火焚烧时，她的眼神总是骄傲而坚定，从来不曾像此时这样，茫然又惊恐。
“艾瑟依拉姆小姐，你——”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诡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吸血鬼的听觉非常敏锐，陷入了混乱状态的艾瑟依拉姆可能听不到，但斯雷因听见了。
咔哒、咔哒、咔哒。
有什么东西被接二连三地扔了下来，外壳坚硬的、球状的东西，它们在砖石的地板上滚动起来。
当斯雷因明白到那是什么时，脸色猛然一变，他来不及做出其他举动，只能抱着艾瑟依拉姆往墙角滚去，并同时张开翅膀，把两人紧紧包裹起来。
轰——！
震耳欲聋的声响，猛烈的爆炸让整座城堡都摇晃起来。压缩在炸弹中的能量在爆发的瞬间得到解放，绽放出大团大团的火焰，浓烟、热浪滚滚而来，坚硬的石壁被炸得粉碎，迸裂的碎块如子弹般乱射。
“呜！”斯雷因承受了强大的冲击，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他咬着牙死死守护着怀里的艾瑟依拉姆，火焰灼烧他的翅膀，但他依旧张开翅膀，替她当下尖锐的石块与烈焰。
剧烈的爆炸将好几层的地板都炸飞，爆炸造成的粉尘和浓烟被涌动的空气带走，确定爆炸告一段落，斯雷因这才逐渐收起翅膀。他从逐渐散去的烟雾中，看见一个长着胡子、看起来不修边幅的男人从上面探头张望。
“这——”这不可能！认出了对方的斯雷因眼瞳骤然收缩，他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因为那个男人正是在森林里被哈库莱特解决了的鞠户孝一郎。哈库莱特对他忠心耿耿，斯雷因相信他不会骗自己，那么本该死去的男人怎么会复活了？而且还带着炸弹回来炸他们？
“可恶的人类！”他咆哮着，朝那个慢条斯理点起烟的男人大吼，作为吸血鬼他简直无法容忍这般野蛮的行为。
“喂喂，说错了吧？可恶的是你们才对，活生生把我撕开几块的狼人先生可是你们家的男仆啊。”鞠户大尉吐出一口烟，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毫不犹豫地准备再投下炸弹。
斯雷因扇动翅膀准备要迎击，然而刚才的爆炸中他似乎受了伤，也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痛得动作一滞。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艾瑟依拉姆，她一把推开斯雷因，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越过好几层楼的高度，扑向鞠户孝一郎。
“该死！”鞠户孝一郎骂了一声，也没有料到这只吸血鬼居然这么强大，在吸了死人血之后还这么敏捷。与被痛苦折磨而失去理智的高阶吸血鬼硬碰毫无胜算，反正死人血会不断削弱她的力量，选择等待适当的时机才是正确的做法——他们那位年少模样的船长总是这么提醒他们。
于是鞠户孝一郎飞快地做出判断，选择了退避。
望着艾瑟依拉姆远去的身影，斯雷因焦急地挣扎着站起，他在瓦砾堆中尝试着让翅膀动起来，巨大的翅膀要在狭窄的空间内展开并不容易，但他顾不上那么多。界冢伊奈帆……这个人比他们猜想的要危险太多，这伙人显然有所图谋，明明死去的人却又复活归来，这怎么想都不是普通的情况。
一定要保护艾瑟依拉姆小姐！斯雷因脑子里已经只剩下这个念头，他忍耐着剧痛，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艾瑟依拉姆，他不惜硬是从被炸开的地方飞出去。
这个空间其实不够他完全展开双翼，从地板破开的大洞穿过时，石块锋利的断面把他的翅膀割得鲜血淋漓。斯雷因飞到顶端，却找不到艾瑟依拉姆的身影，窗户被撞破了，外面是逐渐亮起的天空，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
“斯雷因大人！”哈库莱特也因为巨大的声响赶到这里，但马上便被眼前衣衫凌乱，暴露出大片肩膀与胸膛的斯雷因夺去了注意力。
“去找蕾穆丽娜小姐！保护她！”斯雷因没有察觉他的目光，焦急地喝令道。
“可是……”不等哈库莱特说完，斯雷因已经毫不犹豫地从窗户跃出，他在空中展开双翼，从半空中寻觅艾瑟依拉姆的踪影，并且很快就发现了她。她狂奔在庭院的草地上，追赶那个用炸药的男人，而她身后却也跟着两个追赶她的身影，而艾瑟依拉姆浑然不觉。
一个是死在森林墓地里的、叫卡姆的少年，另一个……是被他亲手扼死的、那个叫韵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