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2)
蓝曦臣笑了一声:“背后说人,实非君子——”
“蓝家家规我背过的。”金光瑶打住话头,转而趴在蓝曦臣背上,手上勾着蓝曦臣一绺垂发,半是笑半是打趣,“那么多家规,亏得先人想的出来。若我笨些,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蓝曦臣严肃道:“阿瑶是我看中的。”言外之意,横看竖看都不会差,死活不会是背不出家规的料。
“好嘛,”金光瑶扑哧一笑,从背后勾住蓝曦臣的脖子,轻声笑道,“自然我是不笨的,只是精明的太久,总觉得有时还是要糊涂些才好。”
蓝曦臣还想说什么,适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金光瑶立刻站好,转而手撑着半人高的椅背,正声道:“进。”
蓝思追行礼进室,声音清朗:“聂宗主又来了。抱着几堆书,说看完了,想再去藏书阁淘些书看。”
金光瑶不可思议:“怀桑?……这么好学真的是怀桑?”
蓝曦臣:“……怕是忽然开窍了……”
金光瑶笑道:“挺好挺好,多学学是不错的,他现在年纪小,若能坚持着学下去,日后定也能撑起一片天而不是一来就喊救命。”
蓝曦臣起身道:“同去见见罢。”
金光瑶点头。
二人到时,聂怀桑正坐在正厅里抱着一本书往死里钻研。见二人来了,他便把书倒扣在桌上站起来:“二哥,三哥。”
金光瑶瞅了他一眼:“你读书那时若拿出此时十分之一的钻研劲,也不至于连留三级。”
聂怀桑要开扇子意图把脸遮一遮:“这个……这、这……往事成风……”
“好了,也不编排你,”金光瑶重又弯起眼眸,“你肯读书自然是最好,就怕你受大任还不肯作为。”
一听金光瑶这么说,聂怀桑慌忙摇头:“我我我我我……我还是什么都不会……真的……我遇到事情……二哥、三哥!你们一定要帮我!”
“先从基础开始,一步一步,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们,自然就可以稳扎稳打做好。”金光瑶拉着蓝曦臣往座位上坐好,翻开倒扣的三杯茶盏依次把水添满,“横竖我们不会让你走弯路,有不懂就要多问,懂?”
聂怀桑头点得小鸡啄米一般:“嗯嗯嗯,外事不决问二哥,内事不决听三哥。”
蓝曦臣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
金光瑶耐心地递给蓝曦臣一块白手帕:“二哥可还好?”说罢看了眼聂怀桑,“皮痒了还是长见识了?”
聂怀桑正襟危坐:“没有,没有。”说罢抱起一堆书就要往藏书阁走,“那我去藏书阁啦!有多叨扰,二哥三哥你们不要嫌我烦……”
蓝曦臣道:“让思追领你去罢,免得曲径走多绕路,又迷了道。”
见聂怀桑走了,金光瑶这才凑近蓝曦臣,半是欣慰半是复杂:“怀桑看着……倒也不怎么难过了……当初他哭得像个泪人,总算看起来是好些了。之前总忧心他缓不过来。”
蓝曦臣斟酌着言辞,答复里特意避开了赤锋尊大哥等字眼,只道:“虽惯常懦弱,但既在风口浪尖被推倒最前,也总要学着坚强些。像现在这样追求上进就很好。”
金光瑶感慨道:“很是。”
到了傍晚,聂怀桑才踩着云一般头昏眼花地抱着一摞新书出了藏书阁,要准备和蓝曦臣金光瑶二人道别。
已经被蓝曦臣哄着灌下了两碗鱼汤的金光瑶打了个嗝:“借走的书在借阅簿上记了没?”
聂怀桑茫然,后知后觉地揉揉太阳穴:“忘了、忘了……”
“去记上罢,免得日后丢书,疑心到你身上去。”金光瑶搁下碗筷,对蓝曦臣道,“真的不能喝了。撑了。”
蓝曦臣叹了一声:“阿瑶胃口太小,吃什么都不多。这样营养补不上来。”
金光瑶继续看着聂怀桑:“去登记一下。”
聂怀桑点头,掉头就要走。
“留下来吃饭么?”蓝曦臣问。
聂怀桑连连摇头:“不不不,聂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一直放心不下,得赶快走了。”
金光瑶对着他的背影补了一句:“回去路上当心点。”说罢看了一眼蓝曦臣,“突然这么上进,倒显得有些怪了。”
“不是坏事。”蓝曦臣也看了一眼金光瑶,“当真吃饱了?”
金光瑶摇头:“我自己有琢磨。”
蓝曦臣点头,这便伸手挽起金光瑶的衣袖,指尖搭着他的手腕细细检查——他近日跟着府中医师学了几招探脉的诀窍,这便有事没事要搭着金光瑶的手腕探探脉息,一板一眼,俨然非常内行了。
金光瑶调笑道:“如何?蓝医师?”
蓝曦臣微笑不语。
金光瑶把手抽回去,自顾自把衣袖翻下来:“二哥用在手腕和身上的伤药,我昨天看了看,快要用完了,择日去问温情医师再讨一次罢。”
蓝曦臣道:“嗯。”
饭后照例要一同去散个步,可蓝曦臣被前来议事的朝臣绊了脚,便不能陪金光瑶了。金光瑶走了几步,见庭院里那唯一的一株金星雪浪的灵力供给似乎不怎么够,隐隐有凋敝的迹象,指尖便凝了一些灵力,垂眸赏给它。
走完抄手回廊,拐了几道弯是一面花墙,盛夏时节,郁郁葱葱一片,繁花却所剩无几,因着白日里光太热烈,便都蔫掉,只剩有零零星星一些在傍晚才勉强攀爬出来,衬出抹稍显艳丽的色彩。葱茏绿叶后的墙面已经有些裂痕,却不很明显,至少还不会坍塌。
金光瑶道:“你要和我玩躲猫猫到几时?”
话毕,一个身影踩着花墙翻跃而过,来时带着一阵劲风,阴阴森森,却没有拂落哪怕是一片绿叶。
金光瑶赞道:“轻功了得。”
薛洋冷笑了一声:“我还当你沉溺温柔乡起不来了。”
金光瑶恍然大悟:“哦呀,那也很不错。温柔乡英雄冢——但我也不逞英雄,所以并没有这种说法。”
薛洋:“……”
金光瑶揉了揉手,微笑不改:“说正事。”
薛洋嘁了一声:“近来我去勘查了一下宫城地形,兵符是老皇帝随身带的,要拿到还不被人发现真有些困难。”
金光瑶仍是笑着,眼神中却带着寒意:“把握?”
薛洋道:“七成。”
金光瑶点头:“够了,我本想着五成就够了。谁生谁死就这样了。”他重又挑起唇角,“时间?”
“十天。我要足够时间做准备。”薛洋道,“万一失败了我还要想办法全身而退。”
金光瑶道:“嗯。正好我也理一理东西。”
薛洋听罢,奇怪道:“照说除了一枚翡翠观音一把恨生一根琴弦,你什么都没带来蓝府,有什么好整理的?”说罢若有所思肯定道,“看来是培养出感情了。”
“管好你的嘴。”金光瑶并不搭理他的打诨,垂眸思索起来,“近来可会下雨?”
“下雨做什么?”
“我休养了也该近三个月了,偶尔淋一淋恐怕没什么问题。”金光瑶却自顾自说下去,“后遗症虽说会有,倒也不至于淋场雨就缠绵病榻这么羸弱,那便这样罢。”
“怎样?”薛洋兴致勃勃道,“还能下一场雨就天翻地覆不成?”
金光瑶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入梦散。”
薛洋:“蓝曦臣?”
“等他醒来,无论我是生是死,都和他无关了。”金光瑶微微笑了笑,眼中隐隐跃动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是成是败,都和蓝曦臣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