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二章(2/2)
慕怀又往前一步,难得的严肃,“那次我不仅仅是要逼姐姐把肺里的血痰给咳出来,最重要的是要逼出姐姐郁结于心的血块。”不管她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说,“那张老头儿有一点诊对了,就是风寒肺热只是表面症状,姐姐那病的本质是心气郁结。我知道姐姐这个皇帝当的不容易,朝政我不懂,我只知道姐姐不能再这样自己忍着扛着下去了,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否则的话血块还是会重新郁结的。姐姐你一定要重视,这是很严重的!”
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如此的关心她。
心底软了一处,她舒展了面容,又去摸了摸他的头顶,目光温和,她点点头,“姐姐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你放心便是。”
照她这种忙起来不要命的性子来看,慕怀才不信呢。
不过见她这么好脾气地答应他,他也不再多言,想着以后多帮她注意着就是了。
他又堆了笑,“嘿嘿”一声,推着她往外走,“好了好了,姐姐快去陪姐夫吧,我也要和妙妙享受二人时光了!”
段槿煊简直是啼笑皆非,回身拧了他的鼻子,笑道:“你这是嫌朕打扰你们了?”
“没有没有,”慕怀急忙摆手,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波,“我这不是怕姐夫等久了嘛。”
眼神里的不正经让段槿煊故凛了神色,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这脑袋瓜里能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小小年纪的,有伤风化。”
竟给他带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慕怀立马“惶恐”地作揖,“陛下明鉴,臣可是清白少年啊!”
信你才怪!
段槿煊暗笑,跟他聊天是真的轻松,只不过她现在更想见到含章殿里的那个人。
她笑笑,草草跟慕怀告别,归心似箭地赶回了含章殿。
年夜饭已经备好了,连君则正吩咐人把段槿煊最爱吃的菜摆到前面,抬眼就看到带着一身风雪向他走来的姑娘。
他柔了笑,起身去接,伸手,她自然地放上。
掌心一凉,他紧了眉,默不作声地握住,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心又开始泛软,她浅浅笑开。
扫了一圈殿内的人,温声而言:“这里不用人伺候了,你们也快下去吃年夜饭吧,想吃什么就去御膳房要,就说是朕吩咐的,毕竟是过年,你们也不用拘谨,好好热闹热闹吧。”
下人们面露喜色,纷纷躬身道谢。
段槿煊眉眼弯弯,玩笑道:“但是不准喝太多,明早上谁要是醉醺醺地来请安,朕可就不给发红包了。”
“是是是,都记得了,陛下放心吧。”宇谦忙笑着应下,之后一甩拂尘,识趣地领着众人退下了。
地龙烧得正旺,空气暖融融地罩在段槿煊的身上,驱散了她一身的寒意。
觉得有些热了,连君则这才帮着她把外袍脱下来,换上一件轻便的常服。突然从外袍的袖子里掉出了什么东西,连君则捡了起来,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段槿煊瞅了一眼,道:“孟靖真送的,说是什么给朕的新年礼物。打开瞧瞧吧,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漠不关心的样子让连君则非常受用,悠然启了盒盖,里面是一块鸭卵大小的宝石,玲珑剔透,泛着炫彩的光。
段槿煊对这些没有研究,于是问连君则:“这是什么宝石?”
“是西域的碧珠,这块成色不错,应是最顶级的一种。”
“是么。”她嗤笑,“他倒还真舍得。”
连君则合上盒子放到一边,上前帮她取下赤金冠,若无其事问:“皇贵君和寒君可也送陛下礼物了?”
段槿煊揉了揉被束得生疼的额角,“没有,慕怀心大想不到这些,归寒又还病着,也没精力准备。”
连君则眉梢暗挑,不再言语。
换好衣服后段槿煊动了动发酸的肩膀,无奈道:“朕已经够忙的了,还要抽出时间挨个宫去慰问,早知道就不纳他们了,当真是自找麻烦。”
连君则听着她的抱怨,眉眼染了笑意,“陛下的后宫才四个人,已经算是人丁稀少了。”
眉心一蹙,嫌弃道:“朕倒巴不得一个都没有,省得操那么多心。”
身边瞬间安静,段槿煊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抬头便见连君则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淡淡地望着她,她暗暗吸气,别过头去手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干笑道:“当然了,若是人人都像皇后这般省心,多添几个倒也无妨。”
悄悄打眼,怎么面色更不好了呢?
她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连君则还是一副不辨喜怒的样子,也不搭话,就那样微微笑着。
段槿煊看着他黑瞳里的深渊愈发一头雾水,抿唇想了想,往前凑了凑身,“皇后可是不高兴了?”
“没有。”他移开目光,伸手牵起她,浅声道,“快用膳吧。”
段槿煊不明所以着牵了牵嘴角,同他一起落座。
连君则同往日一样给她布着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在他的坚持下段槿煊的膳食也多了许多荤菜,营养跟上了,气色也就好了许多,还长了点肉,她自己看着镜子都觉得要比以前干巴巴的样子好了不少。
因着刚才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惹他生了莫名其妙的气,段槿煊想想,也给他夹了一只虾仁。
连君则看着盘中多的这块嫩滑,悄悄扬了唇。
“多谢陛下。”
段槿煊似是有些不满,“这宫里慕怀是太不守规矩,皇后是太守规矩。朕说过皇后可以随心一些的,这些没必要的礼节还是省了吧。”
笑意终于沾了一点在眼里,“好,臣都听陛下的。”
“嗯。”她点点头,吃了一口水晶饺,不知为何停下了玉箸。
一声极轻的叹息,“朕长这么大,都没好好地过过一次除夕。”
他看向她,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双眼迷离,她又说:“每年的除夕,吃完年夜饭之后朕就照常回屋看书,也不会守岁什么的。别人的新年又热闹又开心,朕的新年除了收一份压岁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转头,略带苦涩和勉强的笑让他心酸,她说,“不过现在好了,有皇后陪着朕守岁,这个日子也就有意义了。”
手被温暖包围,顾及着她的伤,连君则轻柔地拢着,抽下玉箸,视若珍宝般捧在手心,他低着嗓音,眼里流出的秋水淌进她的心底。
“以后,臣每年都陪陛下守岁。”
她柔柔笑着,低下头,“嗯。”
吃完年夜饭,连君则取了厚实的雪狐斗篷给她披上,在她的满面疑惑中,他但笑不语,揽着她出了门。
遣退了几个当值的小宦官,他一路带着她去了御花园,天色渐暗,御花园内朵朵含霜而绽的红梅也显了一层朦胧,别有一番韵味。
雪绵密地下着,却并不怎么冷,几徐微风将雪花妆戴在她的眉间发上,他低头去看,近在咫尺的人连眼睫上都挂了雪,沾了体温化成细小的水珠,随颤动的睫羽一扇一扇,盈泽清灵。
她从他怀中走出去,雪狐斗篷融在霜雪里,她黑长的发飘扬起一幅墨色山水,她回眸,是最清的一笔。
墨白交织,矛盾又和谐,漫天红梅相缀,他眸光一颤,摘了最娇艳的一朵簪在她的耳畔。
她垂了首,一点点梅色染上耳根,慢慢晕染开来,整个容颜便也渲成欲语还休的羞涩。
是人面梅花相映红。
寒风渐凛,掠了红梅糅杂于纷纷白雪,洋洋洒洒铺了满身。
一瓣艳红挂上了嘴角,她微讶,忙抬手去拨,他提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拿开,玉指微屈,将要摘下,忽又改变了主意。
她茫然着双眼,里面是他愈发清晰的面容,他抬手覆上。眼前霎时漆黑一片,她慌乱着退后,腰间却被他抢先扣住,轻轻一带,下一瞬,她便落在了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猛地僵了身子,视觉被擒住,其余感官便被无限放大。她略显恐慌地喘息着,而后,一抹轻如蝉翼的温度点在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