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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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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皇宫,翊辉殿。

“小姐快尝尝,御膳房新研制出炉的雪美人,是用新采的红梅融蜜熬浆为馅,上裹一层冰皮做成的。实打实的白里透红!”

宦官捧着一盘名为雪美人的甜点兴冲冲进了殿,桌边的人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他的大呼小叫,顿了笔,不气也不恼,轻笑一声,道:“宇谦,朕当这个皇帝已经二十七天了,你这称呼还能不能改了?”

唤作宇谦的宦官立马敛了副惶恐的表情,半跪讨饶:“陛下!陛下赎罪啊,奴才叫了您十七年的‘小姐’这不是习惯了嘛,您多担待,奴才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哼,”桌边的人嗤笑回应,“朕怎么这么不信啊?”

“哪就不信了呢?您从出生之日起奴才就一直跟在身边,奴才对您的心那叫一个天地可鉴!就是个称呼,奴才一定能改,陛下就放心吧。”宇谦谄媚一笑,“您看,奴才这不就改过来了嘛。”

桌边的人睇了他一眼,遂又拿起个新的折子,边看边道:“朕打赌你下一回还是叫‘小姐’不叫‘陛下’。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还不了解你?朕当了四年将军府嫡孙、两年皇太孙、十一年皇太女,身份几变,你都只唤朕一声‘小姐’,要真这么容易就能改过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宇谦眼珠咕噜一转,没等人发话自己就站起来了,把雪美人往前那么一送,凑到她面前,“那,奴才不叫您‘小姐’,也不叫您‘陛下’,唤您句‘槿煊’如何?”

段槿煊不语,只慢悠悠地合上折子,托在手里颠了颠,作势打人。

“别别别!”宇谦重新跪下,“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末了又加了两字,“陛下!”

唇角上勾,飘飘扫了他一眼,段槿煊放下朱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宇谦立时绕到她身后殷勤拿捏起来。

手下僵硬,宇谦黯了黯眼色,稍稍加了点力道。

“小……陛下……”

“小陛下?”身子扭过来,柳眉微蹙,“朕都快十八了,你这个‘小’是从哪看出来的?朕就说啊,让你改个称呼比登天还难,你还不信。”

“嘿嘿,奴才一时嘴快,一时嘴快,陛下,陛下。”宇谦赔笑,手上动作不停,“奴才是想说,陛下批了一下午的折子,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您看您这肩膀和脖子都硬成什么样了?您别光指望着奴才心疼您,您自己也要心疼心疼自己才对。当了皇帝又怎样,您终归是个姑娘家,身子骨不比男人,得好好养着才是。”

段槿煊故意忽视了话里的担心,笑道:“宇谦,你这话要让别人听了去定要上奏朕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宇谦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了皇帝又怎样”,可不是大不敬嘛。

但他一点儿都不怕,手指移到她右肩发硬的筋脉上细细揉着,说:“您舍不得,奴才知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

段槿煊暗笑。

又揉了一会儿,她拍拍他的手示意可以了,宇谦旋身立到桌边,段槿煊拈了一块雪美人咬了一口,冰皮冰冰凉凉罩在颚上,梅香蜜意裹在舌尖,味道倒还真挺不错。

她点点头,吃完一块,又拿了另一块给宇谦递过去。

宇谦眼角藏笑,故作推辞:“奴才不敢。”

段槿煊听着他这句虚情假意的“不敢”就想笑,也确实笑了,“得了得了,别在这给朕装模作样的,你宇谦大总管还有不敢的?朕的名讳说叫就叫,朕这些年真的是把你给惯坏了。”

“陛下隆宠,奴才无以为报,只能尽心尽力侍奉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还来劲了。

段槿煊摇摇头,把雪美人放到他手里,拿过手帕擦了擦,又去看新的奏折。

始一翻开,唇角的弧度就敛了起来。

宇谦跟了她十七年,一丝一毫的神情动作变化皆能察觉,忙问:“怎么了?”

段槿煊恢复神态,把折子往他那一递,淡声道:“你自己看。”

宇谦拍了拍手上薄薄的一层面粉,接过来没扫两眼就冷笑出声:“又来?这都第八道了吧,连相真是个沉不住气的,真不知道当年……”

一瞬缄口,连忙去看身侧之人。

她神色依旧,不辨喜怒,只道:“无妨,以后注意点,让别人听了去就麻烦了。”

“是,奴才知错。”

宇谦低下头,语气再不复刚才的轻佻。

她没责怪,但宇谦却惊了一身冷汗出来,万一给说漏了嘴,那可真不是“麻烦”这么简单的事。

良久,他听得她说:“皇后肯定是要立的,且非相府公子莫属。”

手虚拢着,指尖一下一下叩在桌上,看似漫不经心,但宇谦知道,这是她深思熟虑时的习惯动作。

“只是,”她顿了顿,“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给立了。”

叩桌声深一下浅一下,敲在宇谦心上,像是禅寺里的木鱼,但又不像,木鱼为静心,她敲的是他的躁心。

他不想她身边有别人。

但奈何,她为帝王,立后纳君,情理之中,身不由己。

果然,叩桌声止,她翕唇:“立后之事再拖个十天半个月,研墨,朕要下旨纳君。”

眼皮一颤,不露痕迹,“是。”

道承元年正月十九,女帝册封诚国公嫡长孙孟靖真为靖贵君,忠勇侯庶子归寒为寒君,三日后入宫。

丞相府,偏阁。

“哗啦——”

桌上一概事物全被扫落在地,丞相连笙怒发冲冠,攥手为拳,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朝服溅了一身热茶,淅淅沥沥从衣摆处坠下来,掉在地上,一滴一滴回响开来。

窗边坐了个白衣公子,气定神闲,悠然煮着茶,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面红耳赤的人,淡淡一笑,慢声道:“父亲何必如此?”

“何必?!”连笙一听更火了,三两步冲上前,“你问我何必?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段槿煊欺人太甚!为父连上八道折子奏请立后,明眼人谁看不出为父的意思?偏偏她倒好,没一道回的不说,竟还先纳了两君!这是摆明了打为父的脸,也是打你的脸!”

被打脸的白衣公子还是微笑,不疾不徐道:“她是在试探,试心,探意。父亲为官这么久,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都是信手拈来,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呢?”

连笙闭口不言,甩了甩袖子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忿忿道:“为父就是看不惯,他段家弑君窃国,为父为了你不得不俯首称臣、卧薪尝胆,可没想到段家的人倒还有点手段,仅用十三年就把这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百业起兴、官民拥戴,算得上是‘开国盛景’。为父不好下手,好不容易熬到段锐段弋都归西了,小女娃登基了,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但没想到这区区一介女流刚一掌权就给为父一个下马威,为父意难平啊!”

白衣公子啜了一口雪茶,霎时清苦盈满腔,眉眼间的神色却是非常平淡,缓道:“弑君窃国,总要有手段才能办得到。段家人不仅带兵打仗是把好手,权谋也是耍得游刃有余,段槿煊虽是女流,但她毕竟是泡在权谋机变里长大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可轻视。”

连笙沉思半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所以为父想要尽早把你送进宫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现在看来,她既有心试探,为父便也由着她试,总归这后位是你的囊中之物,早一天晚一天也不甚要紧。”

白衣公子点点头,茶碗在手中转了几下,“立君也为立威,她很清楚,所以父亲不必因此烦恼,她先下手为强给我招几个敌人,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嗯,你的实力为父不疑有他。”连笙展眉,捏起茶盏一饮而尽,白衣公子瞧了他一眼,笑笑,“父亲,事要慢慢做,这茶,也要慢慢品,方得回甘味。”

连笙意会,悠悠提起茶壶重新满杯,轻啜了一口。

相视而笑。

窗外红梅敛霜雪,殿内烹雪浮暗香。

段槿煊细品着盏中雪芽,手中书翻过一页,宇谦悄声进门,道:“陛下,靖贵君和寒君都已入宫了,照您的安排,靖贵君居昭平宫,寒君居云祥宫。”

“嗯,知道了。”段槿煊未抬头,目光游移于字里行间,后瞳仁渐缩,停于一处——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①。

沉吟,忽笑,“‘不愿以为臣②’的凤凰大圣尚未入宫,身边就来了只藏爪敛牙的猛虎……呵,朕注定是不得太平啊。”仰面轻叹了一口气,冲宇谦吩咐道,“不过是猛虎还是病猫,总要亲眼看看才清楚。走吧,陪朕去会一会这靖贵君。”

段槿煊来了昭平宫,并未让人通传直接进了殿。

宦官们刚将一切收拾妥当,孟靖真靠坐在正座上,双手搭于扶手,手指无节奏地敲在上面。一抬头,便见到逆光而来的一个人影,他立马认出了来者,几乎是同时起身下阶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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