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2)
世界好像一下子变了颜色;然后整个倒转过来了。声音变得如同烟雾一样朦胧,所有能见度里的景象都细长地慢下来,像一首播放速率错误的老歌。
——糟糕透顶。混乱,摇晃,眩晕和疼痛,还有伴随着的如同“斯塔克”一般的耳鸣。那让他想到他父亲,完蛋的家庭关系,以及混账的人生经历。有时候当个机器人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如果他是个机器人,这一切就只是数据上的、可以更改的设定;他可以找一个恰当的时候删除掉它们,编造一个更好的,更完美的,或者至少,不那么让心脏疼痛的故事。
所以,爆炸。托尼在脑袋重重撞上一张奇彭代尔式的仿古椅子时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听到有人喊他,那声音相当熟悉;就在他回头的时候那个安全闸门炸开了。他早该料到的;安全闸门是唯一不会被检查、又不属于特洛伊政厅的东西。它就是这个时代里那个看上去怪异至极却又不会引人怀疑的木马。
一切都乱了套。托尼挣扎地想要爬起来,然后发觉自己的手脚似乎派不上用场;而火光和烟雾让他吁不上气。他不能判断这是因为PTSD还是因为他的确再度受伤了,因为他感到胸口锥心地痛,就好像有弹片又嵌了进去。混乱中有人似乎抓住了他,想要把他扶起来,这让托尼找到了自己的胳膊和手腕。还好,它们还在,他还没有缺胳膊少腿;他试着站起来好找到自己的双脚。“你在流血,先生,”那个人说道,“你受伤了。”托尼听出这声音是负责保护他的那个特工。意料之中;你也不能期望罗斯或者是这里面哪一个大腹便便的议员会来救他。“真是富有见地的见解,亲爱的,”他朦胧着说,“我会给你的上司说加工资的事儿,只要你能——”
又一声巨响。他勉强睁开眼睛,在一片血红之中看到天花板上女神奥罗拉的画像正朝他迎面砸下来。上帝。他想。这时候叫上帝也没用了;她一直是个不服管教的女孩儿。
史蒂夫被耳机里的嘈杂唤醒;眩晕令他站起后的步履踉跄,几乎再向后滚下台阶,又是那扇该死的门挡住了他。他扶住变形的把手,按住耳机,大口地喘着粗气;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
“你还好吗,队长?”有人在线路上冲他的耳朵焦虑地喊。而另外一些人却在紧张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没事。”他重重地甩了一下脑袋,“抓住沃伦那个婊子养的。呼叫消防和医疗部门,政厅需要救援。”他再度冲了上去。仿古的建筑因为爆炸歪斜了一个角,它的天顶看上去岌岌可危。“山姆、巴基!疏散人群。”
“在做了,”通讯里有人回答道,“但该死的,我们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而这个建筑看上去马上就要完蛋了。它炸断了承重梁。我们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次的攻击——”
“到底怎么回事?”霍普的声音变得尖利,“这是什么?!”
“你们没有看到吗?太他妈显而易见,爆炸——”
“没有!这里没有,不,我是说,沃伦的屏幕放的不是这个!上帝,这是什么?”
史蒂夫没去思考这个。他拨开往外逃散的人群,再度冲进里面。“我进去了。我会搜寻生还者,你们先带人离开!”
“停下,快出来,史蒂夫!那太危险了!”
“我不能。也许还有人在。”他说道,他下意识想搜寻先前的那个背影。他离得太近了,很可能受到波及。更糟的是,他猜测那很有可能是斯塔克本人。
“停止一个人往前冲,史蒂夫!”霍普在线上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声叫道,“我们需要你出来而不是被埋在里头,我们需要你立刻到总部来。我们没办法——没办法现在抓住沃伦!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集会,我们连接近他也做不到。”她被挤在汹涌而愤怒呼喊的人群中,她的线路上嘈杂一团,“沃伦早有准备,至少比我们准备得多!他或许之后会被叫去问话,但现在我们的麻烦更大。”
“什么?”史蒂夫没听懂。他抹去眉额淌下的鲜血,艰难地搬开一块巨大的石块,躬身搜寻所有可能的地方。他拉出了一位头部重创昏迷的女翻译官,还有一个脚被砸出开放性骨折的记录员。而他甚至不知道斯塔克在哪里。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麻烦更大?
“战争的胜负,”伯纳德?沃伦举起双手,正对着借口“采访”而试图接近他的旺达笑道,“就在于预先的计算,你是否能比别人多一些参考数值,从而得出更加准确的预判,小姐。”
“他是算好的,”斯科特在线路上挫败地喊,“他算好了斯塔克那个混蛋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让他的AI入侵特洛伊政厅的安全系统。他让他的手下趁着这个机会盗取了我们给奥罗拉提供的加密资料!!”
年轻的女孩不安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她敏感地从男人和蔼而饱含自信的笑容里看到了什么。“——战争?”她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在谈战争的事了,沃伦先生?还是我可以理解为您的意思是您这么做是为了要引发一场战争?”
“我?不,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揭露事实的人——就像各位,”他近乎和蔼地摇了摇头,直起腰背,平举双臂,友善而贴心地指向所有在场的记者们,“但很可惜,亲爱的,这就是战争。机器人与人类的——”
他指向身后的屏幕。在那上面,播放却并非政厅爆炸的画面。那是浩淼宇宙,用能量束攻击了舰船的金红色盔甲,还有缓缓降临其间,一瞬间就阻止了人类一切攻势的机器人们。
“我看得出你在煽动,”旺达说道,“如果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你应该——”
“噢,我们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你简直不敢想象这个时代的信息究竟能有多快。”男人笑道,“介于这是全星系的公开直播;而整个住人世界应该很快也都能收到相应的信号了。人民会自己看,自己判断,自己决定:这群机器人到底是什么。”
旺达还奋力地在说什么;然而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人群爆发出来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所有。
反应堆故障警报。生命体征下降。头部受到撞击。中度昏迷。电解质泄露,血液中钯元素超标。生命反应警报。
骤然降低的生命数值触发第一法则警报,逆向唤醒了他腕表里储存的人工智能的终端。「先生,您还好吗?请回答。」表盘上亮起红色的微光,贾维斯的声音在一片尘土和静谧之中回荡着,但回应它的只有腾起的尘埃,稀疏的光线透过缝隙渗透下来。
「请坚持住,先生。我很快就到。」他坚定而毫无疑义地说道,腕表的玻璃层下飞快闪灼着数据流,时计的钻石刻度旋即发出细密的定位红光,透过砖块的缝隙送出去。
托尼微微挣动了一下,他的手落在石砾之上,血水顺着指尖滴落下来,意识仍然处于混沌之中。在刻有曙光女神像的穹窿砸下来的时候,他被那个尽职的特工扑倒在地,幸运地滚倒在壁炉的凹陷里;厚重的石板砸在他原本的位置,还有一些砸在这位他甚至没有过问姓名的特工的后背上。那是一个尽责的年轻人,他恐怕并没有什么伟大的觉悟,只是本能地反应,下意识用双手紧紧箍在墙壁的上方,身体试图做出一个狭小的空隙,然后被整个砸断了脊柱,有一根钢筋穿透了他的胸骨;他死了,悄无声息地,最终倒伏在托尼身上,鲜血染红了机器人学家白色的衬衫领子,最后从袖口透出来。
与死寂得几乎听不见呼吸声的建筑内侧相比,整个坍塌的政厅外围充斥着恐惧、尖叫、混乱,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像某种受惊的动物,慌不择路地四下奔逃,第一批警力和救援人员已经抵达,但政厅的穹顶坍塌导致入口全部受损,在重型的专业设备送到之前,他们能做的除了给成功脱逃的生还者披上毯子、对伤者进行急救以外,显然有限。
救护队和特警相互喊叫着,极大的压力让所有置身其中的人们都好像炸药桶那样一点就爆。有人试图冲进去,有人在阻拦,消防的组长正和保安官就应该采取哪一种方案争得面红耳赤;而甚至他们不知道该对哪一个人汇报,而又该由谁来对此负责。
“该死的,执政官在哪里?或者至少,首都市长、总务部长、军政要员——”
“他们多半在那间屋子里,警官,而我们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来了,又有多少人还保持清醒——”
“这是恐怖袭击吗?哪里来的?谁?什么组织?什么目的?是不是还会有第二次爆炸?”
“不知道,先生,我该问谁?!没人知道这个!……”
“等等,什么声音?”
“什么?”
“你没听见吗?仔细听!什么声音?!”
嘈杂的广场在一瞬间陡然静下来,一股破风而来的利声在纷乱的现实中划出一道切口,以几乎难以被肉眼捕捉的高速震颤着周遭的空气,将无形的气体带着坍塌扬起灰尘、如同海浪一般猛地向两侧分去。人们像被提住了脖颈,一时间不能呼吸也不能出声,下意识地伏低身子,抱住头颅,紧接着就被气浪陡然掀翻在地。
“什么?!”有些人蜷紧身子,不敢抬头,只是尖叫起来,“那是——什么?!”
而另一些人则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指着刚才那一道光斑消失的方向,空气甚至仍然残留着它高速留下的扭曲残影,震惊而恐惧地喊道:“机器人……机器人!!”
金红色的盔甲像炮弹一样以星际飞行的高速径直抵达事故现场,在接近建筑时各个部位倏地拆分成无数的小块,钻过混凝土隔板的缝隙,精准地飞进坍塌政厅的内部。它一瞬间完成了力学的计算,以损害最小的方式拉开了那些沉重的石板,甚至还有那个被穿在钢筋上的人。有足够的空隙之后,胸甲先覆了上去,紧接着是腿甲、臂甲,最后将昏迷的主人整个包裹在坚硬而安全的茧里;盔甲内部的微型治疗舱发挥作用,阻止开放性的创口失血并给予相应急救。托尼的情况正在好转,但仍然处于昏迷当中;撞击并没有伤到头、心肺要害,但那根钢筋却在穿透了那个可怜的人之后堪堪扎入了托尼的反应堆表层——如果那里不是坚硬的机械,恐怕现在他的主人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但反应堆仍然部分受损,电解液带着远远超标的钯含量渗入他的血液里。
贾维斯不敢贸然移动他。「我会带您出去,先生。您没有明显外伤,只是脑震荡。但反应堆损坏较高,需要系统治疗。我判断您必须回到斯塔克总部解决这个问题。另外,这里仍有爆发次生危害的可能。」他的运转速度受到严重的干扰,介于有一具人类的尸体就在咫尺之间,而在贾维斯接收到第一法则的指令运行起来之时,他甚至还残存着细微的生命反应。
人类的死亡对于机器人来说,即便并不是它们所造成的,只是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挽救,对它们来说也无异于一场酷刑。那会使得它们的情绪系统紊乱,计算和反应能力下降,身体某一部分出现故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贾维斯现在却无比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要做什么,那种清醒冷静而残忍。他
知道自己必须拯救自己的主人,他不能停止运算系统或者哪里出现损伤,他必须克服这个。有一些和以往不同的有趣:那就是他权衡了生命之后选择放弃他不能挽救的那个年轻人,但这个决定却没有预判中那么痛苦艰难。他冷静地看待这个,所有的数据和逻辑利害都清晰地显示在进制之中。好像有一道原本限制的阀门打开了可能性,算法增加了一倍以上。他探测到了周围瓦砾下的其他生命反应,有四人已经极度濒危,他明白自己无法在治疗托尼的同时拯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选择放弃,然后让自己感应装置扩大了搜索范围。
发现现阶段能力范围内可以营救的对象。两人。没有生命危险和开放性外伤,只是被一根廊柱恰好压在了底下。铁人走了过去,他试着尽量行动仔细平稳而不影响到盔甲中的伤患,然后奋力抬起了那根柱子。底下的瓦砾松动了一下,陡然被一道大力掀开,史蒂夫灰头土脸地从石块的缝隙里艰难钻出来,他庆幸自己带上了趁手的盾牌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然后把手递给他身下护着的人。“没事吧?还站得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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