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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霄并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因此也不擅长摆脱女人的纠缠。等终于解脱的时候,回头却发现叶瑞忻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本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或许是因为叶瑞忻的突然消失。梁霄只觉得心不再安于心房内,被悬在半空。犹如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整个世界都在随之震动,摇曳的酒杯,炫目到晃眼的灯光,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现实。
梁霄用眼睛在黑暗中追逐着清晰刺眼的白光,四处寻找着叶瑞忻。他是梁霄与此处的唯一联系。
随着节奏旋转的强光根本没有规律可循,梁霄在场内看了许久,除了眩目之外一无所获。就在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叶瑞忻打电话的同时,DJ切换了音乐。
随着曲目的变化,酒吧里所有的灯光都变成了亮白色,并随着鼓点的节奏一同闪烁。重低音将悬着的心脏震荡得无处安放,大脑无暇思考,脑海里只有挥之不去的节奏声。仿佛白昼与黑夜的切换不再受地球的自转控制,所有的规律都被打乱,正瞬间变化着,
在这忽明忽暗的间隙,梁霄见到了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叶瑞忻在同一个男人接吻。
闪烁的追光灯的闪烁,犹如就古董相机的闪光灯。将片段定格成一个个不连贯的画面。
男人的钴蓝色袖钉,弥漫指尖的半支烟。在烟快要烧到尾的时候,他们结束了这个落入无人之境的亲吻。
那双黛绿色的眼镜直射着叶瑞忻墨色的瞳孔。男人抬手将烟放入口中,吸了最后一口后掐灭。轻烟缓缓从他的微启的唇间呼出,代替着他嘴唇与叶瑞忻继续缠绵。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酒精与情欲味道,仿佛将空气都被蒸发殆尽。梁霄挂断电话离开了酒吧。他需要一个可以重新呼吸的地方,他需要远离这里。
那个晚上,梁霄第一次失眠。
每当闭上眼睛,梁霄就会想起叶瑞忻的眼神。
叶瑞忻说他爱黎烬。他望着黎烬的时候,眼里透漏着灵魂的光芒。他同另一个男人接吻,他的身体被人诱惑,又同时散发充满邀请的吸引。
那些片段在梁霄的脑海里来回交错,画面里的叶瑞忻陌生。
是的,陌生。
梁霄此刻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是叶瑞忻的灵魂,还是他的身体,都同自己毫无关系。他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这样清醒的认识是残忍的,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叶瑞忻那天晚上没有回家,梁霄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他大可在家里看书,但他总不禁侧耳留心着门外的声响。这是他心神不宁。
遗憾的是复杂的理论,深奥的学术都无法让梁霄彻底将叶瑞忻抛诸脑后。会想起他,在毫无准备的这一秒或者不可预估的下一个瞬间。对叶瑞忻的想念是掩藏在梁霄一丝不苟的严谨外表下,无法控制的一种失措。
回到家后,空无一人的失落感夹杂着白昼的坏心情席卷而来。梁霄洗了个澡,早早躺在床上。昨晚的失眠让他至少能够入睡,但断断续续的睡眠令人心烦气躁,索性在天亮之后就出去晨跑。
运动会产生苯乙胺,这是一种生物碱与单胺类神经递质,提升细胞外液中多巴胺的水平,同时抑制多巴胺神经活化,有助于抑制抑郁情绪。
在跑完平时两倍的公里数后,梁霄坐在路边补充水分。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大脑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身上的汗水在夏日的空气里慢慢蒸发,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梁霄抬头看了看随风飘落的树叶,他方才意识到夏天已经彻底过去了。
叶瑞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梁霄刚准备吃饭,就听见锁匙声伴随着叶瑞忻轻哼着的小调一起响起。
听到叶瑞忻的声音,梁霄的心情忽然安定下来。无论前几日有多么不愉快,但阴霾的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自行消失了。梁霄默不作声地体会着这种无法用医学解释的感觉,直到叶瑞忻泡了杯咖啡坐在他对面。
叶瑞忻身上的衣服梁霄没见过,是一件有素雅的衬衫,非常适合他。随着银色咖啡勺轻轻搅拌着,咖啡香味渐渐传来。梁霄在这苦涩香气里,察觉出了些其他的味道。
是烟味,还有夹杂着带有木香的低沉香水味。这两者都是不属于叶瑞忻的气味。
“梁霄,我找了个男朋友。”
叶瑞忻的话轻描淡写地传入梁霄的耳朵,它的重量就好比今天的拿铁里少放了一块方糖。
“那天晚上......的那个人?”
梁霄少说了几个字,他最终没有将:和你接吻,说出口。
叶瑞忻不知道那晚梁霄看到了多少。咖啡终于到了适宜的温度,叶瑞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应一声,算是回答。
梁霄放下筷子,看着叶瑞忻。
“你不是喜欢黎烬吗?”梁霄问得很平静。
听到梁霄的这句话,叶瑞忻却有些意外。他放下送到嘴边的咖啡杯,认真地看着梁霄的眼睛,想确认他是不是在讲笑。看了几秒后,叶瑞忻有了答案,他说道:
“梁霄,你怎么这么纯情?”说着,叶瑞忻轻笑了起来,“我喜欢黎烬同我找男朋友并不冲突。”
叶瑞忻的回答让梁霄无话可说。梁霄并不理解叶瑞忻的思考方式。他很想知道叶瑞忻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笑意渐渐从叶瑞忻眼底里消失,他的唇角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弧度。
“烬哥他有女朋友了。”叶瑞忻忽然道。
叶瑞忻这句话,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答。梁霄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一个人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一个人慢慢饮着他的咖啡。这一场对话以默然无语告终。
黎烬的名字二人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提及过。梁霄后来知道那个男人叫做Vito。他是位机长,意大利人。在他来美国的时候,叶瑞忻会去他那里住。在叶瑞忻有假期的时候,也会坐他的飞机陪他飞到世界各地。
之后的那几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而学生时代在毕业旅行后终于要结束。梁霄还要继续读博,叶瑞忻读完MBA之后准备回香港。
叶瑞忻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拿了一些日常喜欢的衣服和必需品,装满不过24寸行李箱。乔江开车来接他,临走的时候叶瑞忻还不忘拖着梁霄叮嘱道:
“这个唱片机不要弄坏了,我好不容易淘到的。还有这个柜子里的东西也是,替我收好。”
梁霄看着叶瑞忻对那些物件念念不舍的样子,说道:
“那么麻烦,你干嘛不带走?或者迟点我帮你寄过去。”
“梁霄,你嫌我占你地方是不是?”叶瑞忻的眼睛忽然狐疑起来,他皱起了眉头望着梁霄,“总之以后我返美国的时候,你不管住哪里都要留间房给我。”
“你单方面的宣布是无效的。”
“你会答应的。”
“未必。”
“你会的。”
梁霄清楚得记得叶瑞忻说这三个字的时带着样子。
他的眼神里半戏虐半讨饶,但更多的是一种自信。他根本就确信,那些表情只是他顽皮的即兴表演。
梁霄拿起手里的红茶喝了一口。茶水冰凉地流入咽喉进入体内,将他从过往温暖的回忆里拉回。
这是梁霄最后一次见到叶瑞忻,距今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咖啡店温暖的灯光被玻璃窗反射着,驱赶了窗外的雪色。
从下午遇到叶瑞忻开始,梁霄的情绪大概可以用跌宕起伏来概括。在震惊与失而复得的欣喜之后,更多的是失落。
叶瑞忻回来了半年,这半年里他没有同梁霄联络过。从今天的见面来看,如果不是巧遇恐怕他将来也没有联络的打算。相识这么多年,可谓亲密无间。叶瑞忻当时在香港所经历的一切他只字未提,如今回到美国也是形同陌路。这样的寡淡让梁霄无法接受。失望的情绪令人不悦。即使是梁霄这样冷静的人也终究被情绪控制了,对叶瑞忻的态度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此时面对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梁霄想起叶瑞忻方才坐在那里的样子。他有问必答,难得温顺。现在想来,梁霄知道刚才叶瑞忻应该是察觉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迁就地配合。
新鲜的记忆,所有的细节都非常清晰。梁霄惊讶的发现原来以为不会忘记的东西,正在慢慢的模糊。虽然刻骨,却只有一个轮廓。
梁霄想起两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是深秋的一天,门前的梧桐已经开始落叶。在彻底联络不到叶瑞忻的一个月左右,梁修打来电话。他说:叶瑞忻的消息,你Google一下就知道了。
输入叶瑞忻的名字,网页很快弹开了整页的新闻。那些刺目的字眼跃入梁霄的眼里,贩毒,挟持人质,有组织犯罪......
梁霄惊诧地打开一条条新闻,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
几乎不可置信,梁霄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叶瑞忻同这些罪名联系在一起。他究竟在香港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梁霄一无所知,毫无头绪。只能看着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词成为一道道不可驳斥的标签,烙印在叶瑞忻身上,然后再毫无感情地宣告他的死亡。
那个曾在记忆里留下明艳色彩的人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梁霄以这样一个无比残酷的方式得知他的死讯。隔着冰冷的屏幕,犹如只知名字的陌生人。
所有的错愕与痛心积聚在梁霄的心底,他只要低下头就可以看到那些细碎深刻的伤口。它们一直都在,鲜血淋漓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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