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1/2）

至德二载九月二十三日, 皇朝点兵十五万进攻长安。

九月二十七日，诸军于沣水与贼众十万展开激战。

九月二十八日，长安克复。

十月十六日, 东都克复。

……

两京克复的喜讯在十月末便传到了灵武, 而将这消息带给王家的, 正是王潜的亲手信。王潜平安，留守西京，且在天子回京后，因军功爵封琅琊郡公, 官授左金吾卫将军。

加官进爵固是好事，但王潜最盼望的还是家人回京，尤其是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小舟。实则, 一自喜讯传来，滞留灵武的官宦贵胄就已经开始准备返京，只不过尚需时日罢了。

京都陷落贼手的十五个月，上至皇家殿阁, 下至坊间屋舍, 多被毁损, 劫掠一空，昔日繁华尽变萧条, 王家的几座宅院亦不能幸免。于是, 在等待的日子里，王潜除了司职，余闲便是遣人修缮家宅, 安排用度。

十一月，灵武一如往年天寒地冻，却没有再落雪，返京的队伍不日就要出发了。小舟在此年余，唯一不舍的便是卢洋洋，她是本地人，阖族在此，是不可能去长安的。

离别前夜，洋洋与小舟同榻说话，眼眶从头至尾都是红的，然却不止是为这一段姐妹缘分，还有李泌。洋洋倾慕李泌已久，只是到底是个局外人，存在显得太过渺小。

“如今战事大局已定，我也快十七了，家中怕是很快就要与我许婚了。可说起来也好笑，我就见过先生两次，也没说上几句话，但睡里梦里都忘不了他。”

小舟与王潜是日久生情，不似洋洋这般一见倾心，但她想了想，觉得情爱之事大抵是相通的，心既许之，则必守之。

“先生的心意我虽不能探测，但左右事情未定，你也不要太过忧心。等我回了长安就与你写信，互通有无。”

卢洋洋感到些安慰，但心底却觉得仍是希望渺茫，笑而另道：“自从知道了阿姊的往事，我从心底敬服，而阿姊还能回到那个家里去，换做我恐怕也是做不到的。阿姊，但愿那位王将军能真的对你好，珍惜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还很长呢。”小舟只是淡淡地讲道。她并非对那个家，那个人心存犹疑，而是经历了几年的漂泊，她明白，万事皆是相互的，不可全部倚仗他人。

……

灵武至长安的路程并不算极远，寻常用不了两个月，但冬季跋涉则困难得多，因此返京的队伍直到第二年的二月初才缓缓抵达长安。正是在二月，天子改元乾元，是为乾元元年。

车队临近长安时，小舟有些犯困，便闭眼休息，叫晶英下车前唤她，但这一睡深沉，苏醒时却是躺在一张温暖的软塌上。四下不见晶英，只有一个聚精会神的人守在榻下。

尚是白日，屋里亮堂，小舟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王潜。“潜哥？”她有些信不及，做梦一般，轻唤着抬手抚向王潜的面颊，一如身上盖的暖衾般温热，是真的。

分别一年有余，王潜听着一声“潜哥”，几乎要哭出泪来，立即将人拥入了怀中：“是我！我在！”

两个人愈发情到浓处，相拥着不肯松开，直到半个时辰后晶英端了热水进来，撞见榻上亲近之状，含羞躲在屏风后头提醒了句，才罢了。王潜将小舟扶往榻上靠好，自己仍陪在一侧，四目相望，含笑带泪，暗递深情。

“我去接你，你睡着，看样子很累，我便直接抱你进来了。”王潜接过晶英递来的手巾，一下下轻轻为小舟擦拭面庞，“现在觉得如何？还累不累？”

小舟屈膝叠臂，一时不语，只细细端详王潜，这人瘦了些，但精神气色都好，肩背宽阔又比从前健壮。她笑笑，放了心。

“这是哪里？”小舟并不识得这间屋舍，比她从前的居所宽敞些，也非王潜的主屋，“公主他们呢？”

“这是你自己家，昌乐坊。”王潜却是神秘一笑，抬了眼，“母亲回了平康观，阿训自然在宣阳坊府里了。”

小舟愣了愣，皱眉忖度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昌乐坊，不就是原先赵家所在之处吗？而赵显早与她交代过，说要改“赵府”为“卢府”。便再仔细一问，果真如此。

“显儿人呢？你也由着他！”小舟实则并不赞成赵显改姓。

王潜瞧着小舟又厉害起来，便知她是恢复了体力，站到了略远处，两手一摊：“这原本就是他家，他要怎么做我哪里管得？”

“他一个人身无分文，怎么做这些？还不是你帮忙的！”小舟跟着下了榻，瞪着王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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