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放风筝（1/2）

苏九到底是没有帮姬牧抄书，毕竟他大字不识一个，是个文盲妖怪。

姬牧吭哧吭哧地温习了今天的功课，又铺开一大张宣纸，老老实实罚抄时，苏九则哼着小调在一旁嗑瓜子。

——瓜子是姬地主放在小祠堂里的，这两天苏九抽空帮姬夫人从屋子里扒拉出一支丢失已久的翡翠钗子，姬地主更相信苏九是神仙下凡了，变着花样给他送东西，从零嘴儿到果品再到鸡鸭鱼肉，大都是苏九没吃过的，一不留神就撑得肚子滚圆，正琢磨着再托一个梦，叫姬地主不必这样慷慨，他实在是受不起。

磕罢了瓜子，姬牧还在抄，苏九闲得发慌，心里倒生出几分愧疚，又伸手翻出姬牧那些小玩意捣鼓起来。

姬牧看了看他，也没往心里去，仍忙着抄那些令人头秃的句子。

一刻钟过去了，姬牧咬着笔头，感到疲惫，突然一只手，拿着一只漂亮的老鹰风筝在他面前晃了晃。

姬牧定睛望去，正是之前被苏九拎着嫌弃过的那只，被重新上了色点了睛，黑色羽毛根根分明，眼睛凌厉有神，骨架也调整了，变得挺拔威风，仿佛随时要舒展翅膀，翱翔九天。

姬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忍着激动，故作矜持道：“送我的？”

苏九看着姬牧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的也跟着开心起来，眯着眼笑道：“向大小姐道歉。”

姬牧还在压抑着心情，边接过风筝说好，边摆摆手回答：“好说好说，原谅你啦。”

二人又说好等积雪化去，春暖花开，一起去村东头的坡上放风筝。

他们也不再提什么神仙妖怪下酒菜，或许是心知肚明对方不会害自己，又或许是一个放纵在山林，一个收敛在宅院，都寂寞久了，只想找个伙伴，陪着说说闲话，做做游戏。无论如何，剩下的残冬，他们是凑在一起过的。

苏九每天清晨照例去鸡圈巡视自己的“产业”，看看这只鸡胖了，那只鸡下蛋了，再和那只睥睨天下的大公鸡搏斗一番，狐同鸡讲的斗嘴，闹上一通。又回到小祠堂，抄上一包点心，绕去苏九的书房，蹲在树上边吃边听徐老先生念经，十天有九天栽倒在树下，日子久了，隐隐砸出个坑来。

待日头升到最高，姬牧结束课程和姬地主姬夫人围在桌前用午膳时，苏九就隐了身形，巴巴地守在边上，不出声也没动作，只望着姬牧装可怜。姬牧小大人似的端坐着，慢条斯理地吃，只偷偷夹片肉片或是递个鸡腿给苏九。姬地主和夫人不知他们私下里的勾当，还以为是姬牧长身体胃口也跟着大了。

姬牧年纪小，身子也不好，下午便不必在上学，原本他也就看些闲书发发呆便打发了。苏九来了之后他倒放下那些小说杂谈了，毕竟文人胡诹故事哪里有真妖怪说得生动呢？姬牧天天缠着苏九讲故事，苏九先是讲了他自己最爱的苏妲己同纣王的爱恨情仇——当然，将苏妲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接着又讲遍了方圆十里的小妖怪们的故事；故事都说尽了，便开始瞎编，前天两个凡人化了蝴蝶，今天蚊子精和青蛙精虐恋情深，明天公鸡精不小心被凡人拔毛红烧……姬牧倒也不嫌弃，听得津津有味，很是给面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姬牧也一天天活泼起来，显出几分孩童天性，脸上也多了笑。苏九一天到晚吃个不停，虽然人形没啥变化，但变回狐狸却胖了一大圈，圆滚滚像个大毛球，苏九费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爪子，十分嫌弃，决定还是常常保持人形，毕竟他自认为已经熟悉凡人生活了，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形，还是个美少年，且！十！分！清！瘦！

田野里最后一点儿积雪终于化干净了，天气也暖和起来，姬地主与吴员外最近似乎谈了笔生意，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更无暇顾及姬牧，他终于寻着机会溜出院子玩。姬牧盼了许久，冬天里苏九扎的那个风筝也终于派上用场。

放风筝那天，苏九还在纠结是带桃花酥还是黄豆糕出门，姬牧已经猴急地拿了风筝往村东的坡上去了。

待苏九再追去时，姬牧却不见了人影，只有一群村里的孩童拿着几个风筝在追赶玩闹。苏九一下子急了，小姑娘身子不好，又不常出门，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他又不好直接现身，摇身一变，变成翠禾的模样，问那几个孩子有没有见着他家小姐。

一个黑瘦得猴儿似的男孩支支吾吾刚想说话，被另一个看上去领头的男孩拦住，那男孩阴阳怪气地反问：“你家小姐金贵，我们这种泥腿子怎么见得着？”

苏九急着找人，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身欲走，却见一边树上绑了只老鹰风筝。他猛地回身，呵斥道：“你说没看到我家小姐，那这风筝怎么回事？这分明是我家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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