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1/2）
楚玄说的正是柳沈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否则他也不会摇旗暂时休战。其实他最担心的是, 楚玄是否在他军中有隐藏极深的细作。他也的确想过擒住楚玄之后再大刑拷问, 但以方才的情形，他知道了，楚玄宁可战死也不会落在他的手中。
但他没想到的是, 楚玄居然自己主动就提出来了，他自信即使楚玄说的是谎话, 他也能从中提取到有用的消息。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 楚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是殿下自己告诉我的。”
“胡说八道。”柳沈想也不想地回答。
“殿下息怒，”楚玄笑道：“殿下既然曾经供职龙虎营中, 该是还记得去年顾柏曾以拓跋文的证词将我指认为殿下之事。我其实是个有点记仇的人, 平白遭了一场牢狱之灾, 难免心里不忿, 在顾柏入狱之后就托人顺手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虽然顾柏在大理寺中说那名拓跋文是假的，但我却发现殿下的这位堂哥在那之后却真的消失了，便猜想也许顾柏抓到的是真的拓跋文。那拓跋文此等身份，为什么会在边境被抓住呢？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或要见重要的人。我大胆假设了一下，他要找的人应该是真正的拓跋贞——身在大檀中的拓跋贞，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顾柏的押粮大军中。所以拓跋文才会冒险越境与之相见。”
“你不觉得这个假设很荒谬吗？”
“嗯, 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结合随后的事情却会觉得出乎意料地合理。据拓跋文说, 拓跋贞不能继承大统但天资聪颖, 因此被悉心培养送入大檀, 企图搅乱朝廷。这话若放在顾柏麾下一名士兵或将领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身上就很说得通的——可惜放在本相身上就说不通了。”
“西戎王本人的生母据说就是奴籍出身，我曾经很好奇什么样的出身会比奴籍还低，导致殿下没有资格继位呢？思来想去也就是大檀女子了——西戎的储君自然不应当有大檀血统，而殿下曾对我说出生在保德，母亲是西戎人。但实际上殿下的母亲应当是大檀人，柳姓应该是殿下母亲的姓氏，只需要在保德打听一二就可以知道了。”
“而且，如果拓跋贞就在顾柏麾下，以他的聪明自然能猜到顾柏和太后想对付的人是谁，所以在拓跋文既已被俘的情况下，便将怀疑引向了我，顾柏也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只可惜他们未免太小看了圣上。”
“因为这个荒谬假设很说得通，我闲来无事便翻阅了龙虎营中将士名录，主要关注了一下当初随顾柏押粮的将士名单——恰好当初曾暂接管龙虎营的陆将军与我交情还不错。当初查阅的时候还没什么想法，但此次来了这里，却发现竟然有不少人也出现在了蓝阳关，而我到来时，关内将士已经唯柳将军马首是瞻了。可惜我记性不是特别好，否则若能斩尽殿下身边的人，也不会让殿下逃脱了。”
柳沈沉默着。拓跋文被俘后，他并没能与之见面，但在这之前他的确曾提到过太后一族可能的动向，而彼时楚玄已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人。拓跋文顺着顾柏的意思想祸水东引，却没想到引到了不该惹的人身上。
“三月初五时守在城墙上的，居然也是押粮将士中的人，而柳将军虽然当夜在城门处奋战，却仍然使西戎大军源源不断进入关中，这就相当巧合了。所以我难免会多关注些柳将军。想必那一晚柳将军看似奋力杀敌，实则阻拦我军关闭城门吧。”
“殿下竟能借顾柏之事，让自己和这么多人被贬至蓝阳关，也果然是精于算计。”
“我曾和殿下一起见过杜元帅，当时我身着普通士兵服饰，但元帅几人不仅马上认出我，而且毫不吃惊，想必是殿下事先透了风声。我私下想，也许杜元帅在攻城当日虽然算不得什么好汉，也没有像殿下说的那么不堪，但毕竟是不便于殿下行事，才被殿下所软禁。只不过他们既然对我有了成见，必然不会指望我为他们出头，也不会将实情对我如实以告。”
“楚相聪明，是我疏忽了。想必楚相受封之后没有急着见杜元帅，就是给我时间去向他透露风声？”柳沈冷冷接了一句。
“殿下高见。我曾令殿下带人去四城取兵，但很遗憾殿下有负本相的信任，我只能另行托付了。”
柳沈眯了眯眼睛：“你托付了什么？”
“如果还有机会，殿下便能知道。”
“还有机会？楚相是在说自己吧。”柳沈忽然笑了一声：“楚相可是聊够了？歇够了？”
小算盘被戳穿了，眼看柳沈手中的旗已经扬了起来，楚玄不好意思笑笑：“殿下可否稍等。”
他边说着，边卸了护胸锁甲扔在地上，又伸手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见柳沈盯着自己，他解释道：“我身为大檀国相，总不能临死还穿着西戎的铠甲。”
其实他还有些遗憾，毕竟为了伪装，他铠甲下的布衣也是西戎兵士服饰。
柳沈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见楚玄猛地将头盔向地上一掷，一颗霹雳子登时炸开，他迅速闪避开杀伤范围，而后又就地一滚，躲进了腾起的一片烟尘笼罩之中。柳沈当机立断，令旗立即挥下。
弓|弩声登时响起，一半射向地面上的霹雳子，一半射向了包围中身影尚隐约可见的楚玄。平地里隆隆声顿起，一颗颗霹雳子炸响的声音振聋发聩，连盾墙都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隐约中还能听到一片烟尘蒙蒙中箭矢与兵刃交击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蓝阳关的城墙上，已有数人努力镇定着自己，手中各持一张弓，河西的霹雳子每炸响一颗，他们的心都不由地狂跳一次。
“他还没死！再放箭！”柳沈吼道。
箭雨再次落下。几乎与此同时地，三颗霹雳子炸响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它们竟然是从烟尘中飞射而出，在距离柳沈不远的地方炸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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