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时光是个漩涡，当你以为到达尽头的时候，它只是回到开头。

幽历九月，西戎国幽武侯府。

大红灯笼高悬各处，廊下传来络绎不绝的摔酒坛子和举杯碰盏声。

云芊芊坐在床沿伸了伸腰，已经呆坐两个时辰，还没有等到新郎官揭盖头，她是要困死在这身喜服里了吗？

虽说犯困而死也是一种死法，但那就是想想，没听说过有哪一位新娘是在拜堂典礼后坐在喜床上睁着眼睛安详逝世的。

“小姐，再等等吧，姑爷许是被客人缠住了。”丫鬟青琉从容不迫的安抚道，“小姐您可对姑爷有着救命之恩，姑爷不敢待您不好。”

云芊芊不以为意，反倒嗔怪，“有救命之恩才可怕，我不需要他待我好，不要待我太好就行。”

青琉深知小姐不喜人亲近，都见怪不怪了，手拿一块喜饼凑到云芊芊喜帕下方，语带引诱，“小姐，您需要吃些东西垫垫吗？”

“吃。”云芊芊捏了捏拳，却不是要对喜饼下口，而是打另外一件东西的主意，“让你买的药买来了没有？”

青琉瞅了一眼嫁妆盒子，将喜饼换成了其中一个布囊，斟酌着递不递出去，“我和青翡方才在府中逛过一圈，真是特别干净，小姐怎么还要用这些药来防蛇虫鼠蚁呢？”

“别废话，买了就给我放到手里来。”云芊芊目光被喜帕遮住，由于看不见，只能把手一伸。

她让青琉买的，俗称“伸腿瞪眼丸”，老鼠误食一颗就会蹬两下腿，翻个白眼，然后魂归西天。

在洞房花烛夜讨耗子药的新娘，不说有史以来，在西戎王朝的历史里绝对是头一个。

云芊芊接过药，身子微微侧转，像只松鼠似的抬手到红盖头里。这种使常人闻之色变，送猫儿狗儿上路的绝佳伴侣，她直接捏了一把塞进嘴里。嘎嘣脆，没什么味道。

捂着心脉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应有的反应。

云芊芊怒了，揭开眼前的帘子，瞪向自家丫鬟，“不是说是全新的配方吗，你确定没有买错？”

“是新配方啊，街坊们都说这家的鼠药灵，最能毒倒耗子。可咱这儿也没耗子呀，您就别操这份心了。”青琉边说边拿走盛放鼠药的布囊，用手摸了摸，瘪下去一大截，奇道，“咦，怎么一下少了这么多？小姐，您洒哪儿了？”

云芊芊平淡的回答，“你这袋子漏了，给我时就这么多。”

青琉听着这句回话，细想刚才小姐嘴里好像嚼着什么，心中一凉，吓得不敢往下想。

云芊芊的心情却迫切起来，近半个月她都忙于婚事，身边一直有人盯着，可算算时间，不能再拖了，要是今晚再不赴死，明天日子可就难过喽。

原本以为乐安堂的独家耗子药能让她得个“善终”，没想到是无良奸商换汤不换药，跟以前的唯一区别就是加大了颗粒，连包装纸都不换，里面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她自身已经对大多数毒药免疫，也就是说，吃相同的毒药对她来讲就与磕花生米无异，除非别人喂她。

但要是让青琉往她嘴里塞一把花生，不是，塞一把伸腿瞪眼丸，这命令她可不敢下。就那么两个丫鬟还算听话，可不能让她们以为自己是精神出了问题。

“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简短的思考过后，云芊芊这么说到。

她要去外面寻一个没见识的小孩，把伸腿瞪眼丸给他，然后叫他投喂给自己，就是借他人之手毒害自己。

云芊芊自认这个计划还算行得通，一把掀掉头冠，并夺了那袋青琉还在拿秤杆企图重新称量的伸腿瞪眼丸。

这个突然举动打乱了青琉的做事节奏，她慢了好几拍才出声遏制，“诶，小姐，新娘子不能出喜房的！”

青琉还以为门外的喜婆和顾府家丁们能拦住小姐，追出来时才发现她太天真了。她们家小姐，七岁习武，十岁进到各座庄子里管事，十四岁就能单独跟着镖行走远镖，如今没有跃上房梁飞出侯府，就已经要感谢牛顿和伽利略了。

门外的家丁刚才猛见一道人影窜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如今一见丫鬟跟着出来，而房内空空如也，就猜到事情要糟。

家丁用独有的陕西口音大叫，“额滴神呐，新娘子逃婚咧？”

“别别，别乱声张。”青琉来不及捂他的嘴，气得边跺脚边说，“小姐只是呆在屋里嫌闷，到外面吹吹风。”

而同样站在旁边的喜婆，就差嚎一嗓子昏过去，手里的喜秤啊红枣啊散了一地，老脸上的褶子从未如此清晰。你吹啊吹啊，骄傲放纵了，剩下他们一群人不得被侯爷削啊削啊，幻如一丝尘土！

……

前厅，酒坛子摔得差不多了，只剩酒香在往四处弥漫。

“顾郎，再喝啊。”

顾若朝背手叉腰，回转身，吆五喝六的比划道，“八匹马呀，久九长呀，滚你！”只较量了两个手势，便毫不客气的把还想追进内院敬酒的兵部侍郎一脚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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