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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一轮熊熊烈火燃过，上下灼热，远近狼藉，尘埃纷飞遍地。破败间伶仃站着应岑，却是慵懒挑眉，状似说：你奈我何？

陆绰站在应岑对面、千军万马之前，一身白衣此时边角已卷成焦黑，他气息不稳话语却坚定：“应岑，离开！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士兵间又一阵喧哗，陆绰身后的将军不耐烦地催促：“哪和那妖精废话许多！直接捉来便是！”

陆绰未动，只死死盯住远处：“应岑，倘若你一时糊涂伤人，伤人的罪孽仍会随你轮回，来世你依然为妖，此生的努力就全毁了！”

应岑美目含笑声音冰冷：“你们人类毫无节制地开疆扩土，消灭别的部落族群，摧毁造物主所予，罪孽深重的是谁，你们倒说了算。”声音最终还是带上了笑意：“陆绰，你不想我管就把我除了吧，把我收进那个小葫芦里，你也算使命完成脱离束缚好好过这一生，我也算伴在了你身边。”

收进葫芦？任应岑化成水？笑话。怕不是让自己余生见水就心悸，听清泉叮咚也像潸然低泣。陆绰心里苦涩，这是脱离束缚，还是又套上一层束缚。

可千军万马聒噪，杀戮为寻常事的战场上没人在乎情谊。将军显然不愿再等，持刀从后抵着陆绰脖颈，厉声命令：“快！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把那妖精捉回来！”

几列方阵闻声同时向应岑冲了去，陆绰却还在原地踌躇。刀尖愈发用力，陆绰感到脖颈微热，意识到是血渗出，猛地抬头去看应岑，见应岑脸色阴沉得不像样，袖子抬起即将挥动。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让我的人见血。”

陆绰疯了似的喊着：“应岑！”

上午九点半，陆绰从梦中惊醒。他这个除妖师随妖一起转世，前世的记忆却分毫未少，总在夜深人静时冷不丁钻进梦里，逼着他回忆。

方才梦到的大概是最不愿记起的，前世最后一刻。

陆绰又想到，应岑，那个自己负责除去的妖，转世后却把什么都忘了，忘了他自己妖力高强，忘了除妖师的存在，甚至在今生，记忆里无法留有自己的存在。

说白了就是负心汉记不住自己。

想着想着就气上心头，陆绰躺在寝室的床上奋力吼叫：“豆豆！”

无人回应，陆绰掀掉被子直接爬去了隔壁床，大力摇晃着还在熟睡中的人：“天！你给我醒过来！张豆豆！”

陆绰口中的“天”并非语气词，而是“张豆豆”的同位语。这个模样粗糙名字更粗糙的大学生，是天，即神，或者严格来说，神的人型化身。

张豆豆在睡梦中觉察到猛烈的震感，迷迷蒙蒙睁开眼看到陆绰凶神恶煞的一张脸。他吓得一哆嗦，很没底气地质问：“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绰抬手在豆豆脑门就是一记爆栗，气愤地说：“我刚刚又梦到前世，还是最后一刻。”

张豆豆吃痛揉脑袋：“所以嘞？”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我记得所有的事情，让应岑记忆全无啊。”

像是十分不解陆绰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张豆豆耸耸肩无奈地说：“我创造你们的时候就是这样设定，设定没法更改。”

“妖的夙愿便是成人，若一生不伤人，便可免去成妖的诅咒转世为普通人；若伤人，转世仍成妖，且前世记忆全部清除。而除妖师的使命便是除对应的那个妖，若除去，除妖师便回归普通人宿命；若未除去，除妖师转世必会记得前世所有，只是若妖精转世成人，除妖师便也转世成人，若妖精转世成妖，除妖师转世仍是除妖师，仍负有除妖使命。”

豆豆继续火上浇油：“设定便是如此，你们前世也知道。若要问我为何你保留了记忆，就该问自己为何前世不把应岑除掉。”

陆绰被呛，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问：“那我前世总不知道应岑转世会见我一次忘一次。他理应记忆力超群，怎么偏记不住我？”

豆豆摸摸自己圆寸头困倦地眯眯眼：“谁叫你们作奸犯科，妖没个妖精的悟性，除妖师没个除妖师的自觉。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去他妈的惩罚。早没见你管我们，等转世了又给予惩罚，你钓鱼执法领悟得挺透彻。”

豆豆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对神尊重点。我只管创造，创造你们也好创造惩罚也好。具体的是你们造化，我不参与。”

神说什么就是什么，陆绰拧起眉毛：“那为什么感觉应岑变呆了，他原先那么机灵？”

豆豆两只眼睛终于都睁开了，表情严肃：“每世都聪慧每世都要犯事，你让妖如何成人。”

陆绰语塞，可又实在愤恨眼前其貌不扬睡觉流口水的男生把这一切安排得无奈又无可指摘。他咬牙骂道：“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吱呀”一声，寝室门开了，门口传来平静温润的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孤男寡男共处一床，衣冠不整，一个将将压在另一个身上，控诉着，“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张豆豆“蹭”地一下坐起，慌里慌张地喊：“文牧！你听我解释！”

陆绰寝室原先四人，有一人休学后再没回来就只剩三人，准确地说，是一人一神一除妖师。那一人就是文牧。

当然，文牧并不知道另外两“人”的真实身份。这个外表极美的少年只觉大家都是普通男大学生，所以此时看到这光景，不知该往哪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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