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5(1/2)
夜色为王宫添上几分神秘庄严色彩,今晚的宫殿要显得比其他时候都戒备森严,大臣们聚集在法老的寝宫外,继任者斯门卡拉以及他的妻子玛丽阿顿同样守卫在宫殿前,神色凝重、满目悲戚。
“法老的疫病真的没希望了吗?”斯门卡拉看上去很担心。
“伟大阿顿神请保佑父王健康。”跪在月光下的是大女儿玛丽。
维西尔阿伊摇着头,神色有些难辨,而很早就开始在阿肯那顿身边当差的荷仑希布皱着眉头询问医师。现场一片凝重,法老的状态很糟糕。
“瑞巴迪来信,信使正跪在宫殿外,求见法老,他带来了巴布罗斯城的求救信,赫梯……赫梯人正在侵略他们……”传信的仆从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这几天来自远方各个城邦的求救信蜂拥而至,全部堆积到了病重的法老面前。
“法老依旧昏迷着……”阿伊沉重的摇头。
“大祭司依旧不愿意出来吗?”斯门卡拉有些着急的问。
阿伊摇摇头,宫殿外是难捱的沉默。
而宫殿内曾经高大强壮的法老现在正遭受着疾病的极度折磨。可怜的法老已经疲惫的感觉照看世界的重负都交到了自己的肩上,他被疾病缠绕,身体变得瘦弱可怜,他感觉自己到了发疯的边缘——疫病的爆发、前线的溃败、阿蒙集团的卷土重来……他为自己失败的统治而感到沮丧悲哀,像无数的手指抓挠他的心灵。
那些对阿顿神赞美的诗篇和北方沦陷城邦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他时而听见优美的神灵唱诗,时而听见西方山谷中父亲的严厉呵斥,他是不是要被埃及曾经的先贤们抛弃?求救信件中那些血腥场景的描述啃噬着他的心灵,一直以来祈求的“和平”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埃及的土地在他手中正一点一点的流失。
在可怜的法老生命最后时间里:他的下巴拉长了,下陷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所有希望已完全破灭……狡猾的阿泽鲁叛变了埃及,手上沾满其他忠诚城邦的鲜血,公开和赫梯联盟,更多的属国不再上交贡品,国库也出现亏空,阿肯那顿此时已经知道伟大的阿顿神也无法拯救他的性命了。
“父王,父王……”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不远处由远及近的传来,法老缓缓转动有些沉重的身体,他看到寝宫柜子背后的密道前钻出一道金色的影子。
“我的菲比。”阿肯那顿有些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凹陷的双眼里发出惊喜的光芒。
“您……您怎么会病成这样!”等了好久才找到机会溜出来的菲比满头满脑都是脏兮兮的,在看到法老瘦弱身体的那刻眼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不要流泪,我的孩子,神明钟爱你,在我失败的生命最后一刻还能看到我最爱的小女儿,这是阿顿对我的赐福。”阿肯那顿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比哭还难看。
菲比流泪不止,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不管不顾的胡乱擦拭开,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怎么会是最后一刻,不会的,您怎么舍得离开我,我要去找医师,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留您一人在寝宫!”
“这些都不重要了菲比
我是光明的主宰,自生的青春,
原始生命的初生,无名事物的初名。
我是岁月的王子;我的躯体是永恒;
我的形态是无尽,把黑暗践踏在下面。
我亲爱的女儿,不必为我悲伤
我是光明的孩子,我会在黄昏中找到亲人。 ”
法老似乎也意识到了在最后的时刻里他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都无法挽回,他只能尽力的安慰自己未经风雨最亲爱的小女儿。
“岁月为我轮转,再也没有死亡
无论人,无论成圣的死者,甚至无论众神
也不能从不朽的路上将我拉回
我会安息在阿顿的庙堂里,隐秘而又显耀。”
穿越是真实的,古埃及是真实的,法老是真实的,父女亲情也是真实的,菲比悲恸不已,真实的为即将永远离开自己的父亲悲切的哭泣,她祈求埃及繁星般的神明保佑她善良的父亲。
记忆仿佛也在这会儿变得清晰起来,奈菲尔提提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使得阿肯那顿成了菲比童年所有的美好记忆,他健壮的臂膀是菲比的乐园,他浑厚的声音伴随菲比整个的学习生涯,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圣书体到僧侣体,从大众体到远方国度的楔形文字,阿肯那顿一直细心抚养、教导菲比。菲比或许不懂政治,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法老,她只知道她的父亲阿肯那顿在艺术文学上有着怎样惊人的天赋,他不仅教导自己书写颂歌还教授壁画的技巧,创作赞美诗,他每天都在赞颂太阳,赞颂阿顿,赞颂埃及,赞颂尼罗河,赞颂生活,他甚至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作为首都——多么美丽,他是如此的热爱着自己的国度,为什么神明却这样的对他。
“父亲,父亲,我不要你离开。”无能为力的菲比只能紧紧抱着法老瘦弱的躯体。
“我的孩子,看到你健康我太开心了,你必须要离开埃赫塔顿,瘟……瘟疫太严重了,它已经毁了王都,去吧,去底比斯,去找你的母亲,不管怎么样,她……总归是你的母亲。”法老的眼睛似乎已经很难睁开,菲比只有凑到他的嘴边才能听清在说什么。
“不……我不去,我要留在您身边,母后……她才不是我母后,连您病重她都没有回来!阿肯娜媚在信里都告诉我了。”
“听话我的孩子……”法老缓慢地勾了下嘴角仿佛是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那太难了,接着他的眼睛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神中迸发出了哀切而悲伤的光芒:
“黄昏封闭了神的眼睛,
月亮正在挡住太阳的光芒,
行走过熙熙攘攘的黑夜,
大开死亡的门,
因为我携来了黄金的杖,
穿过黑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静静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他那双疲惫的眼睛……
菲比嚎啕大哭,泪眼朦胧,人身胡狼头的神使似乎已经缓缓到来,带着曾经的法老王去向遥远的彼岸。寝宫门被打开了,众人涌入,哭到昏厥的金发公主被带离了,新的法老即将登基。
阿肯那顿的尸体停放在埃赫塔顿中经过熏香和药物的处理,被亚麻布紧紧包裹成木乃伊。悲伤万分的小女儿菲比为他亲自带上了象征神灵庇佑的黄金胸饰——一只张开翅膀的秃鹫,他的人形棺木用最珍贵的宝石和华丽的彩色玻璃镶嵌的耀眼夺目,底部还刻下了他对阿顿的祷告词。
现在曾经伟大的法老离开了人间,他的灵柩被送往墓室,有些荒凉的王都大道上黄沙漫天,吹迷了众人的眼睛,菲比不受影响,她面目庄严,走在队伍前列,法老病亡国家危难,众人对于这个传闻病愈康复的公主不再抱有好奇。
越是走向城外沙尘暴的威力越是突显,抬着灵柩的黑奴以及众多的僧侣祭司们根本睁不开双眼,王都已在背后,沙漠中的风暴还在肆虐,尘沙遮挡住了太阳,让正午犹如黑夜,而风暴之中只有一个金发的女孩犹如一株柏树一般挺直背脊前行,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仿佛是风暴的使者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法老的陵寝,而后面的其他人似乎是被菲比影响,渐渐的风沙停止了,太阳重新露出光芒。拂去脸上砂砾,墓室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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