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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与子成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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襟风飒飒,白玉堂两腿一屈一伸,倚着开封府的青瓦屋脊慢饮。今夜倒好,月明风清,那是嘲笑下界形单影只的人。酒入愁肠还不至于,白玉堂却想,是什么独独把爷拘了来。斜下对面的房间,门不会轻轻一响打开,猫不会悄步走出来,无论如何笑,也要仰首唤了‘白兄’,才一跃而上,坐到自己身边。

猫不在。满窗灯火映在白玉堂漆黑的眼,柔柔波动。一连数晚,他把这光留给了谁。凝望许久,白玉堂搂了酒坛跳回院子,踢窗而入。

书生从案上抬头,微笑起身:“白少侠,你来了。”

白玉堂抱拳为礼:“公孙先生。听你此言,莫非在这里等候白某?”

公孙策点头道:“展护卫临行有言,若白少侠回到东京,托在下转告你四字:止戈为武。”

白玉堂想一想,不由笑了:“那猫真真多虑。白某前来,打理家兄店铺而已;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有什么干戈不干戈。倒是辛苦公孙先生,夜夜猫窝里枯坐着。”

公孙策也不问他做生意如何到了这里,微笑谦道:“在下阅览公文,搬到此处也一样。倒是不比白少侠上上下下,打理店铺的辛苦。”

白玉堂面色渐沉。公孙策暗笑,慢慢接道:“这屋子清静,原本住着也好。只是在下择席,少不得来回折腾。今见了白少侠,晚上倒可安生了。”

白玉堂阴晴不定一阵,再次认识到对着老狐狸永远言多必失。一拱手抬脚要走,忽又回头问:“你们一府里住着,公孙先生应知道,展昭可是得了什么病?前日好端端的,咳嗽出血来。”

公孙策滞了滞,轻声重复:“好端端咳出血?”

见白玉堂长眉倏地弹起,点头又道:“忽然咳血,或是一时情绪所激,触发旧患;又或近日操劳,虚火带上来一半点。展护卫走前在下曾与他诊脉,并无大的症候。白少侠可不必过于担心。”

白玉堂摇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辞了出门,一路想展昭是被何种情绪所激,酸儒那神情好像知道了。只是天下人皆可问,惟公孙不然。展昭亦不然,不过他是猫。

世上只有一只猫,能让白玉堂赌咒发誓应承大哥,进京城绝不惹是生非,一门心思只学做生意。

一只赶他走,又等他回来的猫。在自己的屋子,为他点一盏灯。

永远会是这样吗?而白玉堂,也真的让他等着了。

真是疯了。白玉堂暗暗又说一句,在夜风里偷笑。

你知道我,我岂又不知道你。哪里说得到止戈为武,这么多余。

推门走进去,打量过后展昭说:“已叫人清扫过。你此后住在这里,可好?”

白唐紧随他身后,不经意左右一望,点点头。

展昭一时无话,想想说道:“夜了,歇着吧。”转身回房,拿起书翻几页,总读不下去。与唐公子如何相处,他想问白玉堂的经验,发现却已晚了。想着不由笑起来,老鼠的经验,怕也不是猫能够照搬的。该如何便如何,总之留下他,这是一定要的。

为什么是一定要的?不如问为什么他是展昭。

吹熄蜡烛,展昭早早睡下。静听去,隔壁没有声音,只闻自己的呼吸,如深沉海面,停泊着舟楫;而白昼是,这样奋力掌舵的开始。

如是过了旬日。皇陵公务清闲,展昭虽是不惯,却得了空修习内功剑法,更将京中带出的书籍晚间读遍,倒也乐在其中。

白唐伴在一旁,初时严谨,久之见展昭一不支使,二无厉色,也就散漫起来。展昭不似白玉堂时常约束,那白唐毕竟年少,变故日远,渐渐的本性毕露,一味只是贪玩。

一天进到林中打鸟,不觉越走越深。又遇急雨,慌忙爬上半山洞中躲避。待雨停天已擦黑,丛林茂密,竟找不到回去的路。跌跌爬爬摸索一阵,自觉身后眼前,尽是幽暗难辨,如人世间早已进退无门。惊惧中少年滚了一身泥水,也无法相顾。抹一把脸,浑不知是雨是汗。

几近绝望时,遥遥听见呼唤声,在风中忽远忽近。白唐振起大喊:“我在这里!”语罢已是泪流满面。

也不管脚下多少磕绊,朝着那声音飞跑去。似不顾一切的人,由黑暗奔向光明。

终于找到他的怀抱。白唐双手紧紧用力,放声大哭。

展昭轻拍他的背脊,只会说:“别怕,别怕,没事了……”

少年停不下来。似乎一生只有一次,无须更多眼泪了。

回到房间,少年仍簌簌发抖。点亮灯烛细看,他脸上污水横流,惟一双眸子大大的,黑亮如星。展昭不由笑了,打水替他擦拭,一边说道:“以后出门,叫人跟着。丢了可就没有了。”

白唐牙齿打架,也不忘好奇:“什么没没没有了?”

展昭脱下他已然扯得稀哩哗啦的衣服,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暖着,解释说:“世上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没了就找不回了。没了,亲人会伤心。”

白唐不自觉靠紧些,垂头不语。

展昭将他洗净抹干,身上脸上的擦伤一一涂了药,塞进被子笑道:“只顾收拾你了。我去洗,你早些睡。”说罢熄灯,掩门出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白唐忽然心里空空,睡不着了。

展昭沐浴罢,想起白唐外出一天,不知饿了没有。夜深他不愿扰人,便起身往厨房寻了些点心带出来。

方行近居所,就见眼前人影一闪,直往白唐门里潜去。扬手一抛,馒头飞过去将来人阻了阻,展昭身形已至面前。那人伸手拆招,见不敌,立即退后两步,满把暗器明晃晃射向门里。展昭前冲逐个拦下,再回头看,刺客几个起落连纵,背影已远。

他连忙推门进去,叫道:“白唐!睡了没有?”

白唐已坐起身,披着被子窝在床上发傻。展昭走近,见他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松口气轻声问:“做噩梦吓着了?”

白唐摇摇头。他知道不是噩梦,展昭为什么要这么说。

展昭沿床边坐下,默然一阵问道:“饿不饿?我给你拿了吃的。”

白唐接过点心,不吭声往嘴里填。

留或走,此时难言对错。展昭低头踌躇。

沉默中有物滋生,感染的内涵却不能同步。

白唐吃完,紧了紧被子说:“我能不能去你房里睡。”

黑暗中少年侧身抱紧他。轻轻的鼻息吹在脸上,展昭凝眸半晌,心里叹了口气。

清晨的光线里,展昭认认真真坐着写字。窗明几净,人影如削。白唐睁开眼看到这些。

穿上鞋,走到他身边。窗外树影摇曳,映着他柔和的脸,少年看着,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柔软忧伤。

展昭写完,转眼微笑:“早。洗漱了吃饭吧。”待要将纸张收起,少年伸手拿起笔,就在他的手迹边写下:“永年”。

展昭不禁惊讶,问:“这是什么?”心里却想,说他不学无术,字倒写得不错。

白唐的回答越发令他惊讶:“我的名字。我不喜欢‘白唐’。”

想了想,展昭说:“不喜欢,可以告诉白五爷啊。”

见他不答,试着问:“这名字,是谁取的?”

少年眼睛一亮,又黯下去:“我出生时,我娘取的。”

展昭又不知说什么。半晌点头道:“令堂一定很疼爱你。”

少年低头说:“她早就死了。我从没听她叫过。”

展昭愣了愣,抚着他肩膀,许久说道:“你想有人这样叫你,是么。”

少年无语,轻轻点一下头。

展昭微微吸气,笑容漫开来:“永年。”

吃了饭,展昭问:“永年今天要去哪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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