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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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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的拳就这样陡然松了开来,他靠着墙壁无力地下滑。房间里的交谈到此为止,隔着墙壁传到他耳膜里的声音淫靡得不堪入耳。他双臂环抱着自己坐在地上,心里却没感到悲伤或是难过,只是觉得有种彻骨的冷让他不禁微微颤抖。

然后他忽然停止了颤抖,缓慢地站起身,手按上了门锁,房间内正激烈的声音将反锁的声音完全盖住。他将书本整齐地在地上铺满,再扬手扔去作为火引的成绩单。火舌吞吐,在触及纸张的顷刻间蔓延烧开,雪白的纸片化为焦黄色的蝴蝶在热风中飞旋。他平静地关门离去,也不曾忘记将大门也锁死。

他回头最后看了眼那染红了夜色的房子,长呼出一口气后,转身跑向了更深的夜色中去。

之后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日夜颠倒,更不记得时间。在街角路边入眠,与老鼠为友,偷窃或者在午夜中打架斗殴,只为让自己能活下去就好。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选择活下去。

直到那一刻。后来他会想,也许这一生的意义都只是存在于那一刻。

他混沌阴暗的世界里,出现了银色的光。

男人是在他藏在小巷里喘息着数出偷来的钱时走近的,他警惕地看过去,这个漂亮的银发男人居然是在笑着,他微怔。

“家人呢?”连声音也是温柔的。

他连对上他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目光落在一旁,回答说:“我是孤儿。”

“这样啊,”男人拉着他的手走出阴暗潮湿的小巷,“那以后就跟着我吧。不过现在,我先陪你去把这些钱还给人家。”

威兹曼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一无所有的他,他却在这幸福中逐渐害怕起来。害怕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过往,会将这温柔毫不留情的收回。

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家里却是空无一人。他慌张地穿鞋走出房门,一遍遍地叫着威兹曼的名字找遍房间,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这是家里唯一不允许他进入的地方,而威兹曼总是会在里面呆上一整天。

他咽了咽口水,将门打开。

威兹曼也并不在这里。这个房间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摆满了不知用途的器材,书架上文件夹也是被密密麻麻的塞着,桌子上摊着一份文件。他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因为威兹曼从来没教过他德文。他将文件小心地摆回原处,关上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夜色一点点加深,他在黑暗中静坐,回想着那个噩梦。他甚至很容易就能猜想到那些人会怎样议论不休,还摆着一副有了先见之明的样子。

“看吧。杀人犯的儿子果然也只能是杀人犯。”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他顾不上开灯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那个温柔漂亮的男人果然站在那里,他刚打开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轻声说,踌躇着不敢上前。

“怎么会,”威兹曼无奈地笑了声,他向前两步弯腰将他揽在怀里,声音无端多了些疲惫,“今天是一些孩子的忌日,我出去走了走而已。”

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他回搂着这个要比他高出许多的男人,这个怀抱是那样温暖。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如同乱草般疯狂生长,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

喂,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那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喜欢上他的拥抱算不算?

有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又算不算?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但我想,我很喜欢你啊,阿道夫。

就是在那天晚上,威兹曼耐心地教他唱欢乐颂。那天过后,他瞒着威兹曼,艰难地自学起德语。

在他可以流利地翻译出德语时,也察觉出了威兹曼要离开的预兆。威兹曼不再呆在那间屋子里,而是忙着为他安排以后的生活。在他试探着询问能不能带他一起走时,威兹曼第一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只说是他帮不到忙的事情,等到回来会和他生活得更轻松。

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那现在有什么能帮忙的吗?于是还以为他丝毫不懂德语的威兹曼,让他去自己房间里帮忙收拾行李。

威兹曼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在上面看到了三年前,看到了他的研究终于有了结论,看到了他的目的地是京都洛阳,也看到了当年收养他的理由。

“然后我杀了他啊,”无色看着周防,弯眸笑得像个孩子,声音却越发狠厉,“谁要让你赎罪谁需要你的同情谁需要你对我那么好!”他失力地垂下头,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周防当然知道所谓的赎罪是什么意思,连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也感觉到,他雪白的发色和紫红色的眼睛,像极了安娜。

威兹曼离开的那天他等在玄关处,挺直了脊梁,双手背在身后握着一把匕首。威兹曼换上了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衣服,深绿色的军装,外面套着研究人员穿的白衣。威兹曼放下手上的提箱想和他说些什么,然而刺入胸膛的冰冷让他的声音止于喉间。

他拼尽全身力气将匕首扎得更深,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将那些长埋在心底的畸形的荒谬的苦涩的感情宣之于口。威兹曼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惊愕,随着失血,随着他的话变得平静。这个男人微笑得有些悲伤,然后用此生最后的力气,给了面前的瘦弱少年一个拥抱,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拥抱。

他抱紧了威兹曼失去力气而下坠的身体,忽然不甘心地想哭。

“他到死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胡闹的小鬼。”

有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无色吸了吸鼻子再度开口:“然后我看完了他手提箱里的文件,也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德累斯顿石板。”

“只是因为那种可笑的理由就杀了他?”宗像问。

“你懂什么?!”无色冷笑道,“那个男人太傻了啊。他们一定会杀死他的!那既然这样,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怀里,让我来完成他想要做到的。”

“他们是谁?”宗像微眯起眼眸。

“有些事情我全部都说了就没意思了啊准将先生,”无色笑了起来,“但是我准备了礼物送给你们,大概那个时候你会知道的更多。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那些文件呢?”周防问。

“烧掉了。”无色耸耸肩。

“那个男人一直都挺蠢的,一直梦想让全世界都得到幸福,”周防说,“不过你更蠢。”

“什么意思?”无色不满地盯着眼前的人。

“难道你觉得新教死那么多人他很喜欢看到?”周防闷笑了声,“你自己的破坏欲,就别扯上他。”

“别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评价!”无色骤然提高了声音,“就算是又怎样呢反正这个世界全都是虚情假意的东西!死了不就好了有谁会在乎?”

周防尊抬脚直接踹上椅子,无色猝不及防地扑倒摔在地上,他咬牙低声骂了一句,浑身的伤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周防站起身来,弯下腰踢了踢地上的人,“不是说懂德语?自己唱了那么久的歌难道不知道什么意思?”

“Und wer's nie gekonnt, der stehleWeinend sich aus diesem Bund.”宗像念出一句,他走过去拍了拍周防的肩,示意可以离开了。

假如没有这种心意,只好让他去哭泣。

“没人会只因为愧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好。”周防在关上门时只留给他这一句话。

无色愣住。

谁能作个忠实朋友,献出高贵友谊,谁能得到幸福爱情,就和大家来欢聚。

真心诚意相亲相爱,才能找到知己!假如没有这种心意,只好让他去哭泣。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寒冷,他忍不住颤抖着蜷缩在地上。他紧攥着身上的衣服,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良久良久,他终于哭出声来。

那么温柔的你啊,是我最后不愿向这世界妥协的存在。

其实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名字。就像他始终记得那天东京的樱花美得如云霞,粉红色的花瓣悠悠地飘落。他第一次知道可以有人笑得那么温柔。银发男人对他说:“没有名字那我来取!唔不过我不会想日本名字,不如你跟我姓吧?”

“我叫阿道夫?K?威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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