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芳菲骤歇,暑夏已至。
正值烁玉流金的节气,云景淅然,嘉树满庭。
芙蕖池中,时有仙鹤飞来,垂饮清露,人往而不自知。满池红菏菡萏,水佩风裳,一片冰清玉洁。疏桐成荫,蝉鸣虫语,一日复一日,经久不息。
魏都,天行院。
日暮,山光西落,风定影长。
孟玄离懒懒地摊在书案上,一双长臂少了依托,有气无力地顺着案沿垂落下来。
旁边,娄远尊一边收拾着桌案的书籍,一边道:“我说长照,你还要这样半死不活到什么时候?”
孟玄离整个头埋在书中,长叹一口气,沮丧道:“羽枫,你说……”
“你说,潜光兄怎么还不理我?我要怎么做他才肯原谅我呀?天天就是这两句话,我都给背下来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闻言,项晚宜笑而不语。
孟玄离听了,嗓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继而苦兮兮道:“可是,上一次潜光兄就原谅人家了呀。”
娄远尊忍不下去了,无语道:“我说孟玄离,你怎么还好意思将这两次相提并论呢?上一次念在你喝醉了,又是无意冒犯,姑且算了。可你这一次是蓄意轻薄呀,众目睽睽之下,让潜光兄如此难堪,你让人家怎么原谅你?”
孟玄离一把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想听!
娄远尊用食指敲了敲书案,好笑道:“你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吗?那天的事情,我、怀虚,还有孟林叔,三个人,加起来六只眼睛,全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别想耍赖。”
孟玄离仍旧埋着头,委屈道:“可这都过去一个月了呀,潜光兄怎么还对我不理不睬的?我那日豁出去求他打我一顿,他也不依。再气,再气夏天就要过去了。”
娄远尊一向觉得孟玄离的脑回路清奇得很,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将生气和季候联系起来的。
一旁,项晚宜细细剖析起来:“依怀虚所见,平日里,潜光兄一见到长照哥哥,约摸隔着十丈远,就会立即转身走人。近日来,这距离已逐渐减至八丈,说明潜光兄气消了几分。”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孟玄离的背,宽慰道:“只是来日方长,长照哥哥还须再耐心一些。”
孟玄离低声叹息,耐心无穷无极,来日却不知究竟是何日。
此时,娄远尊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道:“不过,潜光兄最近忙着人生大事,确实也没空搭理你。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你也很难见到他了。”
一听这话,孟玄离条件发射地抬起头来,惊道:“什,什么意思?”
娄远尊侧首,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开口道:“你没听说?”
孟玄离摇摇头,右手不觉按住心口。
奇怪,这没由来的慌张是怎么回事?
娄远尊慢条斯理道:“前段时间,戚国公的侄女戚毓进宫觐见。国主见此女生得风华绝代,且才气不让须眉,便有意将她指婚给潜光兄,以结秦晋之好。这件事情已经传遍魏都内外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听此,孟玄离心头千丝百绪,一时却不知作何感想,到最后只是茫然地憋了一个字出来。
“啊?”
见他这般痴呆,像是真的不懂,娄远尊提醒道:“惊讶什么,过了生辰,潜光兄今年就满十六了,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要知道,我们的父亲可都是过了十六岁就成家立业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娶妻生子,乃合情合理,天经地义。那戚毓小姐秀外慧中,
出身名门,与潜光兄郎才女貌,确实是天作之合。此乃人生一大喜事,我们应该为潜光兄感到欢喜才对。”
彼时,项晚宜默默看了孟玄离一眼,随即垂眸。
应该,感到欢喜吗?
孟玄离神思恍惚,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娄远尊的话。
可是,自己怎么好像不太愿意替他欢喜?
“我先走了。”
孟玄离突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后便独自离开了。
夕阳将孟玄离的影子拉得老长,四周盛夏好景,熹光绚丽。唯独他一人,看上去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莫名有些落寞,有些孤独。
回府后,孟玄离在屋顶上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做,大概是觉得呆在屋内闷得慌,脑子一片混乱,难以思考。
然而,当他坐在屋顶上时,好像也没能悟出什么真知灼见来。
胸腔内某处感觉像是空了一块,脑中来来去去重复着那几个字眼:世兄,娶妻生子,人生大事,天作之合,以及欢喜。
对于孟玄离而言,这一切好像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从未考虑过这些,甚至可以说,连一个念头都没有产生过。
可是,因为蘧之衍,他被迫这么早就来面对这些事情,一时感到无从适应。
到了后半夜,孟玄离觉得眼皮沉了,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可是,他睡不着。
只要一合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蘧之衍的面容。
他的面无表情,他的克己守礼,他的忍无可忍,他的难得一笑,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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