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崔景裕病愈那一日,上谷又开始下雪了,倒不是之前那样的鹅毛大雪,细小的雪中混杂着雨滴,落在人身上只觉刺骨冰凉,并不舒服。---崔景裕前脚刚说自己全然无事,连踏出门的工夫都没有,就见这雪又开始肆意飘落。黄瑛抱着一摞才赶制出来的新衣裳堵在门口,瞪了一眼偷偷摸摸想混出门的崔景裕,崔景裕轻咳一声,装傻道:
“阿瑛怎么来得这么早?路上可有受冻?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一碗热酪。”
“崔嘉颜,早和你说了……”黄瑛的话才到一半,突然瞥到坐在案几旁的沈钺,脸色一变,温婉笑道,“阿钺也在?”
崔景裕张大嘴,看看她,又回头怒瞋一眼沈钺,沈钺满脸无辜,二话不说拿起崔景裕案几上的书卷挡住自己的脸,装作根本没有自己这号人,以免被波及。黄瑛见沈钺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崔景裕转回来看她时又收住了。崔景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新衣裳塞了个满怀,险些接不住。他故意往前一栽,想借机倒在美人怀中,结果黄瑛“嘭”地拉上门,直截了当地退出去,崔景裕抱着衣裳直直撞在了门上。
好在有衣裳缓冲,并没有伤到,崔景裕苦着脸捧着衣裳灰溜溜地缩进被子里去了,沈钺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和崔景裕两厢对视,目光一接上,火花一闪,二人不约而同道:
“阿瑛为什么叫你‘阿钺’?”
“黄姑娘为何称呼你‘嘉颜’?”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沈钺先败下阵来,顶不住崔景裕冒着火的双眼,妄图强忍笑意,也没忍住,只好边笑边说:
“黄姑娘和我打过许多年的交道了,你别多想。”
话虽是这么说,沈钺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让崔景裕知道拓跋谦曾想给沈钺和黄瑛二人说亲,怕不是会抄起刀径直杀向将军府。
崔景裕哼哼两声,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原谅了黄瑛与沈钺之间的“亲密”,接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回答沈钺的好奇:
“我小字‘嘉颜’。”
沈钺先是牙根一酸,本想忍下这句话,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促狭笑道:
“这才不到两个月,崔太守连小字也一并交代了。”
崔景裕面色坦然,但耳根悄悄变红,沈钺坐在案几旁没能看见,只听他小声嘀咕:
“以后要交代的东西还多着呢。”
沈钺一时无言,心情有几分诡异,但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磨磨蹭蹭地整理着思绪,对崔景裕道:
“‘嘉颜’倒也名副其实。”
说的是崔景裕一张好皮相,小字取得恰到好处。崔景裕闻言摇摇头,神色微妙:
“家母偏好俊秀的皮囊,盼天求地想要我长得好看,所以才有这个小字。”
沈钺发现自己今日尤是无话可说,一口气悬在胸口,好半晌才答道: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
崔景裕向他抱拳:
“多谢沈司马为家母开脱,她只是想要好看的芝兰玉树罢了。”
沈钺哭笑不得。
这番打岔教两人开怀一笑,吹散了十二月的雪,屋子里慢慢回暖,崔景裕惬意地同沈钺聊了几句闲话。---说着说着,崔景裕找不到话了,沈钺只默默坐着,崔景裕这才发觉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好像这一个多时辰以来都是他在主动挑起沈钺的聊意,沈钺虽在接话,但根本没有聊天的意愿,反而任由崔景裕牵着往前走。崔景裕一愣,意味深长地望向沈钺,后者无知无觉,定在原位上悄无声息地一动不动。沈钺不愿说话,但又不肯拂了崔景裕的兴致,一直忍耐着,崔景裕有几分唏嘘,不知该夸奖沈钺的体贴,还是责他逆来顺受。崔景裕无声叹息,自我宽慰要乐善不倦,再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专程到我这里来发呆?”
沈钺动作一僵,崔景裕明白自己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只看沈钺双手微微发抖,抬头来无措地盯着崔景裕,又像是跨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我到这里来……我不到这里来,我还能去哪里?”
沈钺滞板的躯壳卡住了,随即双手在胸前一阵摩挲,掏出一封名刺,拿在手中凝噎片刻,轻轻放在崔景裕的案几上,无神地盯着上面的字。
崔景裕吓了一跳,赶忙从床榻上翻身落地,随便扯过一件黄瑛送给他的新衣裳搭在身上,走到案几旁,低头把名刺抓起来,看着看着便皱紧眉头,自言自语道:
“赵晃?太子舍人赵晃?他怎么到上谷来了?”
“你认识赵主簿?”
崔景裕颔首,又扫了一眼名刺上的“征北大将军主簿”,顿时就理解沈钺如此失魂落魄的缘故了。
“赵晃原是太子舍人,他教导太子好几年了,没听说有什么过错,怎么好端端地从洛阳遣到上谷来了?这一迁转……也不像是犯了什么事。”
崔景裕不明所以,反倒是沈钺听到“洛阳”二字后拍案而起,崔景裕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忙问道:
“这是怎么了?”
“洛阳!”沈钺忽然激动道,“原来如此,多谢崔太守,症结全在洛阳!”
崔景裕不知他所云何意,不解地问兀自亢奋的沈钺:
“洛阳怎么了?”
沈钺不答话,好似没听见崔景裕的声音,而是在这方寸之间来回踱步,边走边念叨:
“为什么会是洛阳?”
他的脸上闪过困惑、怀疑、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在眼前如走马灯般晃过。沈钺如何也想不通洛阳与上谷之间的关联,拓跋谦说过他们都从未到过洛阳,既然如此又怎么招惹到……
无论如何,在沈钺心中,绝不会有拓跋谦说谎的可能性,他只能寄希望于崔景裕,急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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