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和钥匙(2/2)
他虽知此地绝非安逸之地,却没料到竟到了诡谲到了此种地步。刚才和期说的种种,令他有些后怕,更是有些后悔先前故意捉弄她、放她出去涉险。
这话听在和期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倒像是戚策琰不信任她,觉得她又在夸大其词、非得自己亲眼所见才为真。她郁郁地嘟起嘴巴:“还是我去吧,长教习您洗澡喜静,我反正也得出去,正好去查探一番。”
戚策琰当然不知道和期领悟出了另一番天地,只当她在为刚才的事情抬无名杠。他被噎了一下,有些语塞,半天才硬邦邦甩出一句话来:“你在屋里呆着,我去。”
两人各有怨气,挥拳出腿,结果打到的都是风,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着边。戚策琰回到床上继续读书,和期则借着烛火将小侯妃送的首饰一件件拿出来品鉴赏玩。直到那掌柜送热水和吃食上来之前,两人各自赌气,谁都没搭理谁,让本就不暖和的屋子更添几分春寒。
抬木桶上来的几个大汉很让人眼熟,正是先前依靠在柜台边儿上、骂骂咧咧地同住客抢房的那几个人。骗局一完,连装都懒得装了。戚策琰暗自称奇,觉得这和顺楼掌柜毫不遮掩无耻本性,倒是有几分真小人的坦诚可爱了。
和期将首饰盒轻轻盖好,抬眼瞧了瞧那桶热水,又瞅了下食盒,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床上半卧的戚策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半晌,戚策琰忽然起身,大步行至门边,伸手用力推门。
老门板的骨头似乎快散架了,发出极为难听的“吱嘎”声,却没有要开的迹象。
戚策琰的脸冷若冰霜。
“他们把门锁住了。”
这晚,戚策琰与和期睡得都不舒服:前者虽然不骄矜,但地板又冷硬,垫了层被子也没法适应;后者则嫌床板太硬,枕头硌人,身上盖的衣服不够厚,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加上外头总是间歇不断有马蹄声、行车声侵扰,清晨两人醒转,都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门锁开了,掌柜笑眯眯地走进来,他亲自端来了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是给他俩洗漱用的。
不待戚策琰开口质问,掌柜就开始自行解释起门上落锁一事了。当然,他还用的是昨天糊弄和期那套说辞,什么“百年祖业”、“鬼怪夜行”,絮絮说了一堆,又臭又长,却没有插针的缝隙。
“我饿了。”和期终于忍不下去了,她突兀开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客人一个黑脸一个厌烦,只有掌柜不气不恼,仍笑容满面:“两位是想下去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我们出去吃。”戚策琰铁青着脸,冷声道,“不用准备了。”
掌柜轻笑一声,拿出一副好言相劝的口气:“那……您可就没东西吃了,咱们石镇穷苦,什么卖吃食的地方都没有。”
石镇住民很少。和、戚二人走了半天,所见到的民居大多将大门锁闭,作出一副冷脸拒客的态度。偶有几个大肚子的年轻妇女,在自家门口发呆透气,但老远见到和期和戚策琰走过来,不知何故,都转身躲回了院子,留给二人的还是扇紧闭的门。
和顺楼掌柜所言非虚,他俩这一圈逛下来,果真丝毫不见什么点心铺子、茶水摊子的踪迹。不过说石镇不兴商也不对,因为几条街到处都挂着客店幌子,或者说石镇的商铺全都是客店,看样子,这地方常有外地人光顾。
可他俩却没见到一个外地人,几家客店门口倒是有成堆的空马车。
“昨天想去和顺楼住店的人呢?”和期不解道,“他们都呆在店里不出来的吗?”
戚策琰摇头,拉住一个作马夫打扮、在一家客店门口马车上晒太阳的人假装问路,可几句话说下来,什么也没套出来。那马夫是耒阳人,对自己的雇主的去向一无所知,说只他们让自己等在这里,切莫离开。
两人饥肠辘辘,一无所获,只得回到和顺楼。
和期本想开口找掌柜要些吃食,可看到他那张嘲讽的脸,忽然烦躁,也起了些傲气,扯住戚策琰的胳膊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楼。
“我带了糕饼,”她站在门口,一边摸钥匙一边跟戚策琰悄声解释,“足够咱们吃了。”
和期多了个心眼,离开和顺楼前,她将石偶带揣带在身上,还从包袱里翻出把锁将门锁起来了。“就行他锁,不行我锁?”她眨眨眼,小表情无比骄傲。
戚策琰很好奇其中缘由。和期却支支吾吾,最后才道出实情:她是去福神庙那天从集市上买的,买锁那人拉住她说的天花乱坠,她便动心,乖乖掏了钱出来。
这才对劲。戚策琰点头。按理说,这马虎精不会思虑如此周全,断然做不出千里迢迢带把锁上路这种事。比如说此刻,她就在荷包里东翻西找,半天没找到钥匙。
和期干脆蹲下身,用笨办法,将荷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看。
“咦?”
她忽然停了动作,压低了声音问戚策琰:“长教习,你可曾注意到这个?”
戚策琰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左边那扇门旁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灰色的、极不起眼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