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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4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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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任策回想起那张照片全身都疼得发颤,流血的该是他,棍子打得也该是他,为什么是白庆忆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简直是另类的人间极刑。

照片中的场景如今就在眼前,他感觉心都被剜了去。他刚想冲上前,就被孙辰的人一枪打在脚边,“站着别动!”

任策把手中箱子往前一扔,“钱都在了!把他还给我!”

孙辰挑衅地踩上白庆忆脚踝。他在昏迷中感受到剧痛,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连叫声都没了力气:“不要……”

他立刻掏出枪来。

“呵呵,任策,我说过不能带枪。”

任策侧眼瞥了瞥表,还要一会儿。他把枪扔掉,举起双手,“你要求的我都照做了,把他放了!”

“不急,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做了我就把他还给你。”

孙辰示意持刀男,他把刀往前一踢。任策弯身拾起,心下了然,“血债血偿?”

“我说过了,如果我是你,绝对不留后患。任策,你确实厉害,可骄傲过头,你说我没有成为后患的资格,你看,如今你不还是要用两颗眼珠来换心上人平安?”

刀柄上还沾着血,白庆忆的血,任策将其握在手心, “你只要我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吗?我要是死了,你的程萱可会开心得要嫁给你。”

这话挑动了孙辰的神经,他厉声吼道:“别提她的名字!程萱想要杀你,我偏不让她如意!我要留着你的命折磨她!但你也得把欠我的还给我!“

“你就不怕我报复?不是不会留后患吗。”

“我怕你报复?呵,你以为我今天有打算活着离开吗?我连户口都没有,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牵挂。可他要是没了命,你会比死还难受。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不亏。”说着他持枪对准白庆忆的后脑,“我是个瞎子,不知这一枪下去会打到哪里。”

不行,还要再拖。

“我挖了你的眼,你想要报仇,无可厚非。但是孙辰,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把一个无辜的好人牵扯进来,又这样折磨他,不会良心不安吗?!”

“良心?哈哈哈哈,任策,这个词不该由你嘴里说出来。你干过多少坏事,自己心里没数?”

“我从未伤过无辜。”

“是,你确实没有直接害死过谁。可你想清楚了,你贩毒、放高利贷、聚赌……吸毒借钱赌博的人若是咎由自取,哪个横死街头都活该,可他们的家人呢?你自己有没有良心不安?!我?我当然没有了!我要是有良心,就不会跟程萱回程家!!”

任策强装冷静,“程萱带你回程家,是几年前的事?”

孙辰识破他的计谋,“你在拖延时间?等谁?等谁都没用!我说过了,我今天没打算活着离开,要是你带了人来——啊,一定是萧子鸿——猜猜是他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孙辰,你到程家的时候,程家小少爷是不是已经出国了?你从未见过他吧?你是程萱带出来的人,她一定教过你,是程家给了你新的一条命,你绝不能背叛程家。那程家少爷,也一定是你效忠的对象。”

“是她程萱先背叛了我,还想要我忠心?!”孙辰倏地站起身,踢了一脚白庆忆,“你最好不要再废话,现在就动手把自己眼睛挖了,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却听一把清冷女声响起,“你敢?!”

最厌恶的声音,此刻响起,任策却松了一口气。

程萱。

133.

孙辰的脑子空白一片。

厂房门口,一位黑直长发女人撑着一把黑伞,眉眼长而冷厉。她踩着高跟鞋,径直朝孙辰步去,边走边收伞,到了他面前,举起伞柄就朝他脸上挥去。

孙辰大吼一声,转过枪对准她,却先被她一手扼住咽喉,嗓音却温柔,像极了白庆忆,“小辰,乖。”

十年前程萱身着一身白衣,站在缅甸肮脏污黑的街道上朝他微笑,问他:“小辰,要不要跟我回国?”她培养他成为心腹,他的谨慎细心,全是她亲自指导。她是他的噩梦,也是他的天堂。他害怕令程萱失望,怕成为程家弃子。说不会再效忠程萱,其实依旧爱得发狂,绑架白庆忆引出任策,想要复仇,更想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程萱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暧昧无比地从他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抚摸,身体越贴越近,是熟悉的香水味。最后搭上他的手指,孙辰以为她要与他相扣,手掌一松,却让她从手中捞过了枪,毫无防备。

程萱侧过头,冷傲地看向孙辰雇来的人,“你们现在拿了钱,从我眼前永远消失,否则我让你们也少两只眼睛。”

孙辰的手下立刻一拥而上抢走了地上的皮箱,踉跄跑路。

任策早冲上前将白庆忆抱在怀中,颤着声音问:“白老师?”

白庆忆听得到有人在叫他,他想回应,但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血、都是血,汩汩不停的血,从任策指缝渗出,他惊慌地拿两只手去捂,“不怕……不怕……”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我们去医院……马上去!不怕、不会死的!”

身后,程萱抓住孙辰的头发,把他的脸按进血泊之中,“我教过你,抓人之前要查清底细,你学到狗身上去了,竟敢反咬主子一口。瞎了看不清,那你便给我记住他的味道。给我记清楚,这血是程家的血,他姓白姓任姓什么都好,都是我程家的人!”

任策为拖延时间而说的无头无尾的话,这时句意突然明朗,孙辰呆愣,“程家人……?”

“他是程家小少爷,我的堂弟。你上回失手没杀了任策,我本想放过你,断了关系不再追究。你的棍子刀子竟然都落到程家人身上,我再放过你,该怎么向我家人交代?”程萱将枪对准他的后脑,眼也不眨一枪崩开,“来世学乖。”

不远处同时传来爆炸声,她冷笑道:“伤了我的人还想拿钱跑路,不可能。”

程萱站起身,打开黑伞往厂外走去,一高大男人为她开了车门,“机械失修爆炸?”

她取过湿纸巾擦去手臂上的血,“是个好理由。”

“任策往709医院去了。”

“跟上去,动手术要家属签字。白思情的那张身份证带了吗?”

133.

任策经历过许多生死。

母亲在他十四岁时因艾滋而死,同年他又失去了最疼惜的妹妹。他那时刚辍学想赚钱养家,有时会托邻居兼竹马萧子鸿去接他妹妹放学。一日回家,见萧子鸿浑身是伤地坐在他家门前,面如土色地说,任玲被抓走了。

杳然无声的雪夜,世间突然只剩他一个。

后来他铤而走险主动帮大哥带货出关,果然得到赏识。他无亲无故,又满腔恨意,是做坏人的好材料,上头不吝提拔。升得太快自然惹人眼红,他一面树敌,一面铲除。经历过许多生死,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孙辰一事就是其一。那次若不是白庆忆,他或许不会活着。

可他宁愿自己没有遇见白庆忆。

没有遇见他,他就可以顺遂平安,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手术房内生死未卜。

任玲死时他十四岁,手无缚鸡之力,加入黑帮是为了以后能够保护心爱的人。可为何明明身居高位,权财不缺,依然保护不了白庆忆。

他把铂金素链攥在手心,低声喊道:“程萱。”

她脸色极其难看,“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可任策不会理她,继续说:“白庆忆要是……要是没能活下来,我随你处置。”

“不用你特地声明,他要是死了,我立刻毙了你。”程萱眼神凌厉,“他爸已经被你妈害死,他现在又要被你害死,结了几世的仇,今生才遇到你。”

任策沉默不语。

“这些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现在我全和你讲清楚。白庆忆是很聪明,懂枪懂做生意懂讨人喜欢,但太懦弱,不能主持程家,也根本不会想做这种脏事。可他不懂拒绝,老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只有一件事他不会照做。”

“我杀了你妹妹,一是因为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二是因为我要他看清他自己。他这种人不该生在程家,应该过普通生活,你看他离开之后过得多好。我不想洗白自己,他说我精神变态,说我偏激可怕,我全都承认。任策,你和我是一路货色,他要是活下来,我警告你不要再去纠缠他。有些人干净美好,我们这辈子都不配得到。”

医院内弥漫着消毒药水味,红色灯牌上的“手术中”很刺眼,任策怔怔地盯着它看。

许久,他慢慢开口:“我知道我不配,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手。”

134.

手术已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期间有另一批外科团队进入手术室分担工作。天大亮时才有人出来通知,说情况稳定了。

命保住了。

程萱满眼血丝,让属下替她接着等,她得去车上补眠。

任策去了洗手间,捧着水弯身洗脸。

哗哗啦啦的水流间,似乎听到哭声。

135.

白庆忆渐渐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生死大梦一场,窗外阳光和煦,绿意盎然,快到生机勃勃的夏天。

他盯着天花板,心想这是在哪?

小策呢?

回家了吗?

136.

小策正给他煲汤。

他拿了好几个选择问医生,这种忌口那样不行,煲出来的汤实际和水没什么分别。

这几天他一早就带着保温壶回医院,坐在白庆忆床边等他醒过来,一等等到天黑,再带着原封不动的汤水回家喝掉。日复一日。白老师等了一个月,他可以等一辈子。

手术那晚程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要是知道如何放手,就不会伪造白思情。是任策自己回答了自己:“放手了就连弥补都没机会了,我会让自己配上他。”

程萱让他滚。他划开手机,找出她偷渡人口的证据扔到她手上,“如果白庆忆说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就滚,在此之前,我不会再离开他。”

不会、不可能。

他提着保温壶,熟门熟路地来到病房。一推门,迎面撞上护士。她朝他直笑,没说话。

“怎么了?”任策不明所以。

护士侧过身。白庆忆靠坐在病房床头,正伸着手让医生量数据。

他坐在阳光里,全身落满光辉。长闭的双眼复又睁开,如两汪明潭映着万里无云。

任策感觉自己收到了世上最好的礼物。

137.

程萱一直站在门口。病房内很多人,单是一个任策,就将白庆忆挡住了,她想多看几眼都不行。医生护士走动不停,属下低声问她怎么处理任策。

“不用处理了,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想配得上白庆忆,只有一种方法。程萱转身离开,“任策已不再是个威胁了。”

138.

白庆忆还不太能说话,脑子很钝不灵光,张嘴她她我你那天,断断续续组织不出句子。任策让他不要着急,想说什么过几天再说,心里清楚他想问程萱的事。

和这女人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有许多把柄在手,他对她简直了如指掌。程萱冷酷绝情是真,但她十分重视程家,自己的手下反口咬了主子,她不会不管,更何况老爷子还没过世。她看见照片,就是天塌了也得先赶来救白庆忆。

孙辰穷途末路,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他只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喜欢程萱。

白庆忆积极向上,恢复得很顺利。脑子清醒后反而不再过问程萱的事,他大概自己想明白了。任策一直没放弃调查他的背景,终于连程萱的手笔也看出破绽。那夜突然的告白,以及之后一个月的消失,全都有了解释。

有了解释,这事也可翻篇。至于遭此横祸,左脚差点残废,便是另一件事的了结。白庆忆看向窗外湛蓝天色,浮云一二缕自在流动,道旁树常青,绿得晃眼,麻雀歪着脑袋停在树枝上发呆,已是六月初夏光景。是适合开始新生活的季节。

139.

江祈晚并不知道白庆忆的事,是又拉萧子鸿去火锅,才得知他差点没命,当下拦住的士飞向医院,甫进门就有医生兴奋地喊了一声:“师妹!”

正巧他有参与白庆忆的手术,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了病情,专业术语横飞,最后他惋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就去医猫猫狗狗了呢?”

“猫猫狗狗和人一样重要!”她不满道,“他在三楼对吧?”

“嗯,独立病房,门口有名牌。”

江祈晚谢过师兄,又冲向三楼,关上病房门立刻哭喊:“我的大美人啊!!为什么你糟了这种罪!!”

任策正喂白庆忆喝汤,听见她声音头都疼了,“你小声点!吵到他了!”

江祈晚扑到床尾,掀开被子看他的左脚,疼惜道:“跌打师傅不是说了要留心保养吗,这样伤筋动骨,老了可难受了。”

任策觉出她话里的意味,“你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含泪道:“不,不能告诉小策。”

任策看向白庆忆,“她在说什么?”

“呃……汤,我还没喝完。”

任策察觉他有事隐瞒,又怕又气,手上却依然小心地给他喂汤,“你什么时候看的跌打?!”

江祈晚立刻煽风点火,“你抛妻出走,他独守空宅的时候呗!楼梯上摔下来的,我去接他看病的时候他都走不了路。”

她嘴快无比,噼里啪啦把事情全抖露了,白庆忆都没来得及制止,只能抢着空隙指责:“说话不算话!你刚刚还说不能告诉小策!”

她满腹大道理,“过日子就得坦诚相对。”

140.

江祈晚这种年轻小姑娘,聒噪起来也十分可爱,和白庆忆东拉西扯,逗得他前仰后合。

任策默默收拾了碗勺,心里念着他摔下楼梯的事,别提多难受,后悔得想对自己开枪。

胸口的口袋里是那条铂金素链,他今天本想为白庆忆重新戴上,现在又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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