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出笼（1/2）
冰凌醒来时,正坐在一所不能再过熟悉的院落中，她环顾四周……傍晚簌簌落下的叶子随风卷积飞舞，几片离着她近的已悄然割开她外袍的衣角。此情此景，除了时辰不对，其他正是让人曾经作呕的早课内容。
是梦境吗？
那道大门紧闭，她置身小院子，飞奔向宅院的后门，双手用力拉开门板。一个烧焦了的女人直挺挺地砸在了她的怀里，她扳起女人的脸，还能看得清五官的半张脸如此熟悉。然而冰凌却不知道她是谁。女人口里喃喃道：“逃！”
如同反射般的默契，她丢下女人准备离开这里，而女人的身后，是同样的一所院落……冰凌惊恐地回身看去，自己后方不知何时变做街巷，一道悠长的小路摆在眼前。
别无选择，她手无寸铁，拼命的沿着小路狂奔。
花灯，闹市……甚至与自己擦身而过，蹦跳着手持风筝走向不归路的女孩，她都遇见了，冰凌前方的路，没了夜市商贾的明灯，远远望去，一片黑暗。
她停下脚步，喘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她仿佛是这世间最为多余的附属品，女孩的身影沿着那条唯一的路湮没在人群中……
冰凌驻足盯着自己逃离的方向，半蹲在地上微微发抖，有节奏地调整呼吸。她毫无缘由爆发，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推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狂奔着原路返回。
等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再跑到那扇门前，依旧是虚掩着的门，什么人都没有，沿着缝隙向里看，隐约能看到火光，甚至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噼啪声。这里的时辰不再是早课里的下午，反而从一开始就是傍晚。
她左手缓缓伸向门口，未等触及门板，又飞速收手扭头就跑……
这一次的逃跑，似乎格外漫长……那条近乎直线的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她不停地跑着，跑到呼吸困难，一阵反胃，直到看见远处闹市的微弱火光，才放下心来。
方才消失的女孩，正从不远处蹦蹦跳跳地举着风车向她逼近。
冰凌冲上前去，在集市口蹲身一把将女孩抱在怀里，小风车“啪嗒”掉在地上。女孩呆住了，冰凌双手放在她幼小的肩膀上，轻轻推开，注视着她的脸。
“不……不可能……”冰凌跪在女孩面前，女孩用一红一紫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一些碎片般的回忆挤进她无法控制的意识。
“公主的眼睛，不吉，臣等于圣主商议，古籍记载，此异像必对国运有损。且公主与皇子为双生子，双生子依律去其一。臣等唯恐公主会祸及……”
“圣主？他说依律何如？”
“献祭。”
“好，尔等与圣主悉心筹备相关事宜，切不可让王后知晓。”
冰凌跪坐在地上，她看向地面，不知是不是那些突然涌进脑海的只言片语，眼泪不觉间落在尘土里，女孩站在她面前，露出格外诡异的笑容。清风拂过，小风筝未曾着地的部分快速旋转起来。
“不……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啊！”冰凌自言自语道。
集市的人们，仿佛都注意到什么似的，所有人放下自己的事，站在原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死死瞪着街口的两个“人”。
静止的长街，不远处跑来另一个手持风筝唱着歌的女孩。
听闻歌声，冰凌冲上去截住那个孩子，与方才女孩别无二致的容貌，甚至连不解的神态都是一模一样。
第二只风筝攥在小姑娘的手里，冰凌猛然回头看去，身后的女孩甜甜地对着她笑，只是脖子上多出了一道伤口，正如泉眼般地朝外喷着鲜红的血液。
“不要！”
冰凌冲上前去不等按住她脖颈的伤口，小姑娘就抢先一步倒下了，乌黑的长发散乱在地面任狂风撕扯。
冰凌跪在血泊里，抱起还有余温的女孩兀自喃喃：“我不是你。”
她的血染红了雾凛仙都弟子专属的白衣，夜色更浓，方才站在一边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消失在冰凌的视线之中，闹市的入口也化作通向那所宅邸的门。热闹繁华的灯光变作漫天火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置身火海凄惨地嚎叫着，在冲天的火光中绝望挣扎。
怀中的女孩没了半点生命迹象，染血的风筝亦不再转动，冰凌放下她，面对灼人肌肤的火场，迎向热浪，缓缓闭目。
“心静凝神，去万物所扰，会心而发，击之……”
这是慎思铭曾在她修行瓶颈之时对她的提点，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冰凌不知此刻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句话，而下一刻睁开双目，她目睹着自己的灵力输出比以往凶残了上百倍。
摧枯拉朽的寒风所过之处无不万物冰封，唯独那女人，风绕过她，将冲天的大火吞没。等冰凌回过神来，她站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跑进宅院抱起地上的女人。
女人的半边脸好似个融化的妖怪，已是弥留之际，她艰难地用独眼看向冰凌“你、不、该……回……”
冰凌小心翼翼地搂着她，泪如泉涌：“神女，孤来救你了，但是来晚了……对不起……都是孤的错，对不起……”
“活……活下去……”
女人与四周的环境顷刻间皆化作粉末，冰凌前倾想要抱住教母最后的形骸，却注定错过。
以冰凌进入清林幻境的时日算起，慎思铭等了将近三天，依旧没有任何“活人”能够打破禁制。眼看循环期限将至，若再无人离开，那么她们便都会灰飞烟灭，还不如直接回收魂引。孔梵纱不治身亡，是他不想治，从她的魂引来看，早没了利用价值。
为能再次见到唐暮然，她拼尽所有杀死自己的同伴，魂魄碎得不成样子，以慎思铭的捏人圣手也无力回天，唐斌更是根本不会在乎这块资质平庸的小饼干。所以，她连进入清林幻境的机会都没，就被秘密拖走，由专人回收了魂引。
清林幻境，似乎是有了异样。
慎思铭难掩激动的神色，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安全范围内，紧盯出口。
冰凌好似被一阵风卷着，终于，砸在个什么东西上。耳旁怒吼的风暴平息了，她头顶传来的，是一个人平静的叹息。没有言语，却仿佛在与她说：“欢迎回来。”
管他是谁，冰凌再也忍受不住痛失教母的悲伤，放肆地抵着那个胸膛捶打痛哭……
她几下正打在慎思铭身上的淤青，很疼。被打的抬起一只手，按着那个不安分的白色脑袋轻轻压在怀中：“哭够了早回，明日你与冰凛一同等消息，云清殿拜师，规矩问兰沁。”
这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冰凌几乎是跳着从慎思铭怀里挣脱开，跪在地上：“院长……”
“你是正式弟子了，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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