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1/2）

“陛下！”薛明九一撩袍裾，跪下行了一个俗世君臣之礼：“臣愿为家师赎罪，也愿为陛下刀俎，只求陛下能够饶恕沈漉。www.dizhu.org”

皇帝慢条斯理地理拨袖口：“你的命，在牛首山重建之时，便已交付予朕。如今有何资格跟朕谈条件？”

薛明九叩首道：“臣愿以生人肉躯，重塑郑妃娘娘。”

皇帝好笑：“如那画皮的郑氏？即将腐烂的死尸？国师当朕是何等人？”

说到这里，皇帝正色道：“朕再问你一遍：究竟世上存不存在死人复活之术？”

薛明九费尽气力才开口：“没有。”

“好。朕信你。”

走出皇极殿的薛明九，失魂落魄地如同一个幽魂，游离整个世界之外。

无力。

孤独。

似乎八年前，他结庐为师父守孝时，目睹牛首山被焚毁，自己被抓进内廷时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师尊？”周向阳迎上来。

薛明九视若罔闻，依旧踉跄前行。

他，与八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重建后的牛首山之于道门也不过是欺世盗名。国师？自己不过是佞幸的妖人罢了。

眼见薛明九的方向似乎是出宫的意思，周向阳赶紧跟上他：“师尊！”

“崔焕方才来了瞻星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怎么都不走。”

周向阳猜测道：“他一直在密室附近徘徊不走，是不是想借郑妃娘娘，攀附陛下？”

薛明九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眸中闪过危险的炽热：“他人呢？”

“还在。我特地来禀报师尊，童子们正看着。”周向阳吓了一跳。

薛明九却是一改方才的萧索，仿佛一个守候宝山的恶龙被人侵犯了领地一般，拨开挡路的周向阳，凌空而行，面容冷峻，却足生疾风。

沈漉乘辇而行，半路遇上薛明九，她叫住内侍，停下。

“国师，陛下召见我。”沈漉抬头对上薛明九的眸子。

他忧心忡忡，似是十万火急，但是面对沈漉却不得不停下，凄然得未能说出一句话，他张了张口。

沈漉只看得出口型似乎是：对不起。

她温温道：“国师心意，这两个多月，我已经很是感激了。只不过，国师忘了，我并非是过去的沈小娘子。”教坊司的漉娘子，才是她长久以来的认知，八岁前的记忆很多都已残缺，可教坊司的岁月，却是历历在目，对于未来，她恐惧后不过是承认现实。如今并无什么分别。www.dizhu.org

听了此话，薛明九只觉心绪仿佛被这冬日的寒风梳刮过，生冷冰疼。

沈漉的车辇起行。

薛明九强撑着因日日灌输阳气给皇帝而导致的脚步虚浮，拼命奔跑，一直跑，一直跑，跑进瞻星台。

他虚汗出了一身，脸色也因此而病态得潮红，快走到密室附近，才看到皱眉沉思的崔焕。

“崔监正不请自来，如何是为客之道？”

崔焕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薛明九：“我本是来找姐姐的。并不是国师的客人。”

薛明九嘲讽一笑：“沈修容早就搬去趾麟宫陪伴张皇子，崔监正还来瞻星台寻人，可见耳目之闭塞。”

崔焕点点头：“不错。我认识的姐姐，确实不在瞻星台。”说罢洒然而去。

薛明九这才轻舒一口气，他命童儿们看好大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出，才放心入了密室。

密室里不再有郑妃与那画皮的郑夫人。

他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穿过密室，打开通往东宫地道的石壁，轻轻地呼唤：“沈小娘子？”

一个女童的影子，在甬道里隐隐显现出来。

皇极殿。

沈漉进殿便看见皇帝端坐着批折子，吃茶。

她行礼后，便被叫起。

皇帝温和笑道：“尝尝这茶如何？”

内侍奉上一杯清茶给她。

沈漉轻尝一口，发现是毛尖。

皇帝道：“京城的水不好，这是朕命人收了梅花上的雪水。”

京城位处北方，水质硬，卤化严重不提了，苦水井比甜水井还多。贵人们惯喝普洱，一来去油腻，二来味重可以压住水的难喝。饮食清淡的人待客更是喜欢用白糖、茉莉，甚至还有茉莉泡糖水的。徽胚苏窨的茉莉香片是沈漉平日里惯常饮的。

但饮赣榆毛尖或是明前云雾，非天上纯水不可，她嫌麻烦，倒是很少尝试。

“茶，很是清甜。”沈漉道。

“你喜欢就好。”皇帝起身，走近她，挥退殿中所有内侍，又递过来一杯。

杯中的液体呈琥珀色，在灯火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这是，酒。

沈漉抬眸看向皇帝。

他跟赵域真的很像，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呢？

皇帝看向她，似是在看别的人：“喝呀。”

沈漉微微颤抖起来：“陛下这是何意？臣妾不善饮酒，上次为证清白，饮酒后醉了一整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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