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梁庄，在廉淑红的记忆里是久远而又新鲜的。www.dizhu.org梁庄是个和冯庄一样不大的村庄，甚至比冯庄还小。冯庄有上庄、后庄和下庄，而梁庄是个只有一排屋子十五六户人家的小庄子，充其量和冯庄的下庄一般大小。

廉淑红娘家廉家庄距离梁庄有将近两天的路程，她年轻时第一个相亲对象可不是冯庄人宝华的父亲，而是距离冯庄隔了一片田地、一片荒地外加一片荒草丛生的岭子坡那边梁庄的梁天福。梁天福是个泥瓦匠，和冯庄的木匠一样，是个手艺人。

廉淑红一想到年轻时的梁天福，原本想要跟宝华好好说道说道的心情，顿时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凉了。

廉淑红火热的心凉了后，直愣愣地盯着宝华说：“今儿想不起来了，要不改天等我想起来了再给你讲讲吧，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也不大能想的起来了！”

宝华原本一腔热情打算听故事的，母亲突然来这么一出，他顿时就不高兴了，将手里那根掏火盆子的木棍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说：“就知道你只会诓人，你要是不想说你就不要把人诓坐下了才说不记得了，你早说不就得了！”

廉淑红知晓宝华的脾气，她自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们一起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了，天天都在一个屋檐下，她怎么能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呢。只见她悠悠地不急不躁地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想知道，那你就自个去梁庄问问不就好了么，我哪能记得住几十年前的旧事呢？”

宝华怒不可遏地说：“没人让你说几十年前的旧事，你就说说现在你知道的事就行了！”

廉淑红突然笑着说：“现在我都不去那边，我都几十年没去了，我哪知道现在的梁庄是个情形的？”

宝华嗷嗷地叫着说：“齐家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难怪冯庄人都看不起我们家，你连你亲儿子都要诓的，你不是我亲妈！”

廉淑红见宝华越说越不上套了，也不生气，起身到灶台倒了一杯开水又放了几勺红糖进去，说：“唾沫星到处飞，你就不怕嗓子眼干了说不出话来，你要是嗓子叫唤哑巴了，我看你明儿怎么去梁庄找春蚕！”

宝华翻着白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肯定会去梁庄找春蚕？你是算命的尼姑子？”

廉淑红笑说：“算命不算命的，明天指定有个小孩会去梁庄，不信我们打赌！”

宝华见母亲拆穿了他的心思，噗嗤一声笑着说：“我明天偏不去，看你还猜的对不对！”

宝华说着跑过去将廉淑红手里的红糖水茶缸子给抢走了，端着跑到一边坐在床沿上荡着腿说：“老娘啊，你说我明天要是真的去找春蚕，好么？”

廉淑红在火盆子边上重新坐下来，伸手捡起一边宝华刚才扔掉的烧火棍子，说：“好不好的，我也说了不算啊！你自个心中已经决定的事，我说那么多有用么？”又说：“现在我们哪还有一开始挑挑拣拣的资本？有人愿意跟咱相亲，不管好坏，只要不是瘸子瞎子聋子，就尽管去好了，老娘我是没有一上来那么些意见了，这世道人心的，做什么都不容易。--*--更新快，无防盗上dizhu.org-*--”

宝华边滋溜滋溜喝着红糖水，边摇头晃脑地说：“明天我得穿老头子留下的那双雨靴，要不然布鞋一踏进雪地里走不了二里地就湿透了！”

廉淑红说：“没人不让你穿的，你有正经事，我当然会允许你穿的！”

宝华哼了一声，说：“平时我连摸一下你都不让，还非得正经事才让穿的！”

廉淑红抬眼瞧着一边没有正形的宝华，说：“可不是么？你平时也每个正经事，那么贵的雨靴，万一你穿着划坏了，怎么办？咱们哪来的闲钱再去买那么贵的雨靴？”

宝华吐了吐舌头，说：“都几十年的旧货了，还贵什么贵，现在人家穿的雨靴可轻巧了，看见过木匠穿的那双雨靴么？听说是人造革的，可轻巧了！”

廉淑红又一次噗嗤一声，笑着说：“傻子愣登的，你要知道哦，你老爹留下的这双雨靴可是真正的牛皮靴子，当时是替人家做了七天工又贴上一张布票才换到的，可比木匠那人造革的好得多了，光轻巧有什么用？木匠的雨靴能穿几十年不坏么？”

宝华见廉淑红这样说了，心里边原本那种对雨靴‘不屑一顾’的轻视顿时就消失了，他赶忙将搪瓷缸放一边，冲进房间将那双带着岁月印迹的旧靴子拿了出来，提到火盆子边上就着亮光说：“这靴子这么值钱么？真的是纯牛皮的啊？”

廉淑红将靴子拿开，说：“那么贵的东西，离火盆子远点，别再烤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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