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寅番外一:七月半(2/2)
转而她又问我:“不知如何称呼您?”
她竟不知我是谁么?我心中略微有些错愕,既然她被派来跟着我,那日后定是要长久相处的。可她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心宽至此,倒也是个奇人。
不过我还偏就喜欢这种性情中人,当下便答她:“我名长寅,你就这么喊我便好了。”
她对我浅浅拱手行了个礼,脸上却是没什么波澜,道了声:“苏阙见过长寅君。”
我一把将她的手给拉了下来,笑着看着她:“我一眼便觉得你投缘,你不需跟着别人那般喊我,直接唤我长寅便是了。”
她似是稍稍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才启唇喊了我一声:“长寅。”
我瞧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暗想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当下也不再多言,与她并肩向着鹤津城的方向走去。
这些天里几乎日日都要将人给累的散了骨架,难得今日清闲,我甫一到家便趴在床上,几乎是沾枕即眠。
睡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我便被一阵十分规矩的叩门声给吵醒了。
我十分没好气地过去开了门,便见门外恭恭敬敬站了一位有些面熟的青年,我在脑中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他便是我让留在那鬼门处的两人之一,亦是昨日才来跟着我的,似乎是唤作颜梁。
他冲我行了个礼,这才道:“长寅君,殿主要您去轮回井那边,属下顺便问一句,下一班换岗让谁去?”
我随口点了两个人,随后转身回房里换了件衣衫,就依着那颜梁所说,顶着一脑袋的昏昏沉沉去了轮回井旁。
每逢有人战死,轮回井旁便有祝祷,好让他们顺利转生,再次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听上去很残酷是么?但是没办法,这是我们每个人生来的宿命。
轮回井旁已经站了十来个人,而殿主就站在那口深井正北的方向,在念她每日里几乎都要念一遍的祝祷词。
我远远地瞧着她,却总觉得她身上像是围绕着一层雾气一般叫我看不分明,亦是不可捉摸。我从来也不晓得这位殿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这原本也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其实这祝祷一事,原是不需我做什么的,只要在一旁站着看便好。可我这人偏偏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站了一会便觉无聊,于是悄悄拉了拉身旁一个相熟些的人的衣衫,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入轮回井的是几个人?”
那人没有出声,对着我伸出了两根手指。
这真是这么多年来最平安的一个鬼节了,居然只有两个人战死。我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掩在唇上,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呵欠。
后面的事情其实与之前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祝祷,行礼,然后各自回家,安排好当晚的值夜之后便去睡觉。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那夜里,原本应当转生的两名族人,不知怎得却只生了一个,这么一来,便有闲人开始传言说是她“吃”掉了另外一个。
更有甚者,干脆就说她其实根本就是厉鬼转世,吞吃了那两名族人的魂魄。
且那小姑娘恰巧就生在七月十六子夜的前一刻。也就是说,她生在了鬼节当天。
这么多年来,凡是在七月十五战死的族人,在转生时都会生在后半夜。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在人间,生在鬼节当天的孩子会被人说不吉利,而在这地府,其实也是一样的。更何况那女孩甫一出生,她阿娘便因为难产死了,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个说法。
我在去到忘川河边的一路上都在听人议论这件事情,好歹也给听了个大概。
似乎殿主对于这个女孩的降生很是生气,发了极大的脾气,几乎将那长生殿给砸了个稀巴烂。
只是殿主没有任何理由处死这个孩子,她再愤怒,最终也只能是下令她这一生都不得离开这里半步罢了。
明明她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而已,她做错了什么,要她甫一出生就面对这么多仇视的目光?
我到鬼门的时候,苏阙已经等在那里了,我心中一时觉得唏嘘,便同她说起了这件事情。
她一言不发地听我说完,眼中透着莫名萧索地意味,愤愤道了声:“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