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2）
她笑盈盈的看着顾息：“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的。”
顾息定定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眼睛莫名发酸。
那时，在萧定告知自己她的死讯的时候，他挣开萧定的手跑到房间里锁起门来狠狠地哭了一场。二十五年来他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后一次就是为她而流的。在那之后他再没哭过。
那时，十岁的他刚刚失去双亲，失去家庭，成为新成立的警局救助的诸多孤儿之一。那时，顾息因为迷路意外遇见了因为躁狂症被萧定关在警局的陈若烟。萧定之前就警告过孩子们她很危险，然而顾息并不怕她。
更何况她笑得那么阳光，一点都不吓人。
两人一见如故，随后约定好暗号，顾息每天都偷偷跑过来见她。她很快就成了他最好的姐姐，最重要的引路人。她以独特的方式开导他、启发他，鼓励他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
那时顾息就知道，她是个天才。
两年时间里，顾息从未见到她犯病。顾息几乎都要忘记了她是个精神病人。然而两人这么偷偷来往两年后，她突然消失了。萧定告诉自己，她死了。
可现在，时隔十二年，她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这时，一只手温柔的拉住了他的手腕，打断了他的思考：“小息，你可千万别哭啊。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姐姐知道的。先进来吧？万一你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顾息点点头，顺从的跟着她走进办公室，并顺手带上了门，反锁。
“先说说吧，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陈若烟随意的坐在了沙发上，拉他坐在自己身边，“我猜你是奉萧定的命令来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对吗？”
顾息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姐姐还是这么敏锐。我套用了一个假身份，现在算是潜伏在帝国。”
“那么我想你在这边待的时间也不会长，毕竟医学院可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陈若烟对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有很多话必须告诉你。我有多长时间？”
“半小时。”顾息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准确的说，二十七分钟。”
陈若烟笑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好，那我用二十分钟，剩下的给你逃跑。”
她坐直了，把温柔的目光从顾息身上收回，望向窗外娓娓道来：
“小息，我觉得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并没有躁狂症。那个时候，我之所以被萧定关起来，是因为我想来帝国。”
“我和萧定都是共和国人，但我和他不同，我并没有他那样狂热的爱国情……我觉得国籍只是一个身份，我没有那种荣誉感，我只在意真相。”
“十四年前的那场战争，我总是觉得不对……我们都知道是帝国深受ENUV之苦，为了转移矛盾侵略共和国，这也是当时通行的解释。可是，没有人能解释，ENUV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突然就同时出现在了帝国和共和国？当时共和国明明也陷于水深火热，情况不比帝国好多少，怎么就能和军事霸主帝国打成平手了？共和国当时的姿态一直放的很低，可是它是否真的是受害者呢……我那时想要调查清楚，于是我收拾东西想去帝国看看。”
顾息原本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收紧了：“那时这些你都没告诉我……”
“你那个时候才十岁啊，我怎么忍心告诉你这些？更何况我也并没有知道真相，这么告诉你只会误导你。我做不到。”
“那个时候自治州尚未建立，我们这些住在边界的家庭受病毒祸害最为严重。我想偷偷越境去帝国看看，但是被萧定抓住了。”
“那时我们的亲人都死于ENUV，只剩我俩相依为命。他很愤怒……他觉得我想背叛我的国籍，他那时的眼神实在是恐怖……我觉得他会杀了我，但是没有。他把我关了起来。在那之后没几天，和平条约签署，我们一夜之间从共和国人变成了自治州人。然后，你就出现了。”
陈若烟的语气很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顾息看着她的侧脸，距离一近，她眼角的皱纹便格外清晰，脖子上也有了老树年轮一般的纹理。她确实是老了。
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她没什么变化呢？
“其实我算是小小的利用了你吧……我隔三差五的都要求你带点东西来，那是为我逃跑行动做准备的。萧定向你宣告我死亡的那天，实际上我是逃走了。我逃到了帝国。”
“具体怎么准备我就不说了，时间有限，我来说说你最关心的事儿吧。”
陈若烟再次转过头来，与顾息对视。
“自治州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首先，这件事不是帝国做的。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件事不可能是帝国做的，他们也没这条件。”
“其次，萧定派你来肯定是有别的目的。他或许被爱国情节冲昏头脑，觉得这真是帝国做的，但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萧定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过去相信你也知道了。”
“第三，仔细想想在自治州ENUV爆发前，自治州发生了什么事。这很重要。”
“第四，帝国这边没有变异的病毒。事实上帝国当年治愈ENUV还是因为当年的卫生部副部长献出了不知道从哪来的解药，帝国本身甚至根本没有治愈的能力。只是当时碍于大国的面子，对外都说是自行研究出了方法。”
“最后，想想这件事可能的后果，以及这一后果最大的受益人。你会很快得出结论的……我言尽于此，你听进去多少那就是你的事了。”陈若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了笑，“我给你留了整整十分钟呢。”
顾息此时却没有回应她。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回不过神来。刚刚陈若烟明面上除了排除了帝国的嫌疑，确实没有给他多少有用信息，但是，是她教会了自己如何思考，他太了解她的弦外之音了。
一根纤细的手指伸到了他跟前晃了晃：“小息，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是现在你还是先溜吧？要是被军警逮到了你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顾息有些迟钝的慢慢站起来，却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陈若烟把他搂的紧紧的，把脸也埋进了他肩上。顾息隐隐感觉到，肩膀湿了一小片。
他想起那个女人说的，从没有人来看她。
是啊，怎么会有人来看她。
他回抱她，眼睛又有些酸了。
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陈若烟却忽然把顾息放开了。她擦擦眼泪，大力拍打顾息的肩膀：“小息，快走吧。再不走我可是会逼你留下的。”
顾息嗯了一声，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拧开门把离开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他倒是又见了一次若烟姐。
只是，那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再会……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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