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2/2）

刚才在门口王玫的确拦住了她，所说的话和前两次也没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让养老院再费心照顾她母亲一些，对她母亲带来的麻烦她深感抱歉……之类无用的废话。舒华摸了摸裤兜，这里还藏着王玫给她的一张银行卡，这是第三次了，她其实想不明白，王玫给她的钱足够给王秀华请十个保姆了，为什么不把她妈接回去而是要扔在这里折磨她们呢……

如今的工作生态和舒华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会从事这个行业真的只是想给老人们一个安稳的晚年，怎么知道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摸样。好在她已经决定离职了，王秀华和林秀梅今天的争吵便是让她下定决心的那一根稻草，她不想在这种氛围里继续工作了。

“舒院长——”苏念念直视着舒华略有些失神的眼睛，她能察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疲惫，今天的这一场闹剧似乎已经把这位院长的警戒线压到了峰值即将崩溃。她尽量缓和着语气，平静的问道：“我们知道这里存在着养老院霸凌，您也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不是吗？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我们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它。”

这直白的请求让舒华根本来不及调整情绪，眼神里还来不及散去的东西一僵，在苏念念那犀利的目光下舒华有些难堪的侧过了眼——

养老院霸凌。

五个字在舌尖转悠了一遍，舒华垂眸在心里自嘲一声——真是多新鲜的动词啊，在十多年前她根本没有想到在这种高级养老院也会存在这种……欺压，更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冒出来一群小后生说是要处理这个……

说是处理‘霸凌’，要她看直接把王秀华处理了就好了。

舒华已经记不清楚王秀华挑起过多少次的矛盾的。

这位老人活的就像是她小时候在长辈嘴里听到过的那种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上下嘴唇一碰明明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就转身变成了野外的活鸳鸯。而这种人的可怕之处便是她的感染能力，一开始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可架不住养老院里老人多、嘴巴多，有些老人不愿意出去不愿意学习新鲜事物整天自怨自艾，逐渐的个人圈子越来越小，也许是因为这种精神世界的贫瘠让她们迷上了编排他人的活动，跟着王秀华一张嘴巴没门的见天胡言乱语，慢慢的那流言蜚语就变得越来越猖獗。

总是有人不愿意平白无故被被人编排的。

第一次真正的冲突就是在那时候。

舒华其实很看重、照顾那位刘芳阿姨，因为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一名消防员，只是幸运的是他平平安安的到了退休的年纪回家养外孙女去了。而刘芳阿姨没有那么好运，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人，在青年失去了丈夫后又失去了独子。舒华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刘芳阿姨，这位明明还算年轻的阿姨满头华发、额上的皱眉比七十多岁的老人都要多，住进养老院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毫无灵魂。

这是一个应该受到尊敬的烈士家属，可就是这么一个英雄家属王秀华也要嘴碎的编排一下。

先是说刘芳八字太硬，克夫克子天煞孤星等等，她命中注定要孤独终老……失去孩子的母亲自然是听不得别人那么说自己的，可那时候王秀华人多势众，一帮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想办法编排人的阿姨们围在她身边，刚来没多久的刘芳只能忍着气另想办法——去和养老院说，可养老院也只是调解，或者尽量减少她们的相同活动范围来避免冲突。

但尽管这样还是出事了，恶毒的王秀华开始到处嚷嚷——刘芳儿子的死是他自己命不好，是他该死了。

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是所有人包括她眼里的好孩子。被刺激的失去理智的刘芳当下就抄起一个花瓶恶狠狠的砸向了王秀华——幸运的是那花瓶最后落在了地上而非什么人的脑袋上。

可这下子换成王秀华不干了。

她浮夸的冲进院长办公室说刘芳要杀她，又哭天抢地、歇斯底里的喊来了女儿和律师说要问养老院和刘芳一个说法。

舒华还记得她冷着一张脸被王玫和律师堵在办公室，她是如何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怒气将王秀华入院之后在院里搅合的那些事情一桩一件的告诉王玫的，是如何言辞坚决的请王玫将王秀华接回去的。可那位王玫只是冷笑了一声，在请过来撑场面的律师暂时避开之后更是趾高气扬的甩下一叠钞票并且告诉她——佳慧的政策扶持在她老公手里，让她一个院长别管多余的事情。

本质上也只是一个打工者的舒华只能忍受了王秀华继续住在这里。

但她明白，冲突并不会就此停止。果然后面又陆续爆发了几次冲突，而令她最想不明白的是刘芳老人的猝死——她怎么会在半夜、毫无征兆的猝死在客厅？

刘芳去世之后养老院便有风言风语，说是刘芳是被王秀华气死的毕竟之前她被气得晕过去过。同样对这件事上心的还有后来住进来和刘芳关系不错的林秀梅女士。

林秀梅从未有过孩子，个性也非常的舒朗和活劈，看着和向来独来独往的刘芳一点也不搭可偏偏关系倒是不错。刘芳死后林秀梅还曾经报过警，觉得是王秀华怀恨在心做了什么手脚才让她这个苦命的朋友早早去了。

当时警察来查过，不过舒华为了保护这位一心为朋友的老太太特意请警察直接全院挨个审问了一遍，这样也就没人知道报案人是谁了。而警察也不可能、不会和王玫去说谁报警……

“舒院长。”林绵绵屈指敲了敲桌面，将出神的舒华的神思拉回来，左手将能证明他们一行人家庭身份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倒真是希望自己快点成年工作，这样也就不必借用家世了。她抿了抿唇角说道：“我知道我们的年纪让我们接下来说的话会有些可笑，但我们知道刘芳老人和王秀华之间的不愉快是事实，所以我们想知道更多的内情——”

“这些老人，互相存在着欺辱是吗？”

舒华的面色有些复杂，猜测不出她此刻真正的想法。她看了林绵绵几秒又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都是一些印着各种头衔的名片，这东西网络上十块钱就能印刷一百张。舒华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时间不早了，我送几位出去吧。”

一手遮天的冯良才，几个孩子就想扳倒吗？怕不是来钓鱼的吧。

苏念念看着眼里没有光亮已经妥协的舒华低头想了想，突然一笑抬头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在普通人面前露这一手，这显得我好像是个路边摆摊的魔法师。”

舒华疑惑的看向说话的苏念念，可视线在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时眼睛瞬间瞪大，直愣愣的看着苏念念手上朦胧的光——那一点绿光顽皮的在苏念念掌心上来回移动，随着她翻手的动作又出现在手背上，之后又立在指尖随着指尖的来回晃动而晃悠。

然后那点绿光被苏念念送到她面前，舒华只觉得额间一凉，瞬间一股清亮醍醐灌顶。

“你是……超人？”第一反应就是女儿漫画里的那些飞天遁地超人，咽了咽口水舒华只觉得世界观被刷新，对方表现的东西根本不像是魔术，毕竟自己真正的感受到了那种……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的畅快：“是……神仙？”

苏念念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着面色瞬间就不一样的舒华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现在只希望弄清楚王秀华到底做过什么事情，养老院存不存在欺负的情况。”她的口气不容置喙：“你可以说吗？”

人就是这样，当发现你的对手超大的超乎你的想象时便会不由自主的臣服。

舒华咽了咽口水接着长泄了一口气，疲倦的说道：“霸凌的确存在，折磨这些老人的不是我们——”

“而是他们自己。”

舒华似是无力的坐到椅子上，看着众人问道：“你们见过老人打架吗？”

瘦的和猴子一样的老人哇哇大叫的纠缠在一起，用着细的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臂狠狠地打对方的脑袋，揪对方的头发，明明一大把年纪只剩下颗脑袋在棺材外边里还利落的骂着层出不穷的脏话，也不顾那场面多么的难看。

那些孙辈都上了名牌大学前途无量的老人只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就能各种编排脏话污蔑。

舒华疲惫的说道：“这几年因为媒体，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养老院对老人不好所以老人脾气古怪了，可实在是老人……”她皱眉：“他们的逻辑思维开始有了误区啊！”

“这些老人一点点小事都能争执起来，那个喜欢听戏曲，那个喜欢歌剧，为了个电视机打起来了；那个喜欢白色那个喜欢黑色，为了个茶杯吵起来了。为了安顿这些喜好不同的老人，我们在安排住宿的时候比幼儿园老师还要尽兴！”

“当今社会对老人的刻板印象，总以为老人就是慈祥的、和蔼的，可实际上，凶神恶煞的老人太多了。”

“可是这还不够！哪家子女多，那个老人就是老大，那个没孩子，那个老人就没人理睬。起弯弯绕绕比成年人都要多！”舒华长叹一口气，捂着脸说道：“也只有从事了这一行业才明白什么叫做人老了……就真的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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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实在要咳死了……玛德

2.换的晚了，实在是咳得，这嗓子我看是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