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更替（2/2）

霍泽站在原地，也没目送他，呆愣了好一会。

他觉得罗遥川这个人，就是给点颜料就能开染坊。之前对他疏远了些，他就能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不越界，规规矩矩，最多也就是一份“爱心晚餐”；现在他主动和解了“冷战”，罗遥川就能放飞自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像之前的尴尬都没发生过。

而且他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并不会惹人生厌。

闭了闭眼睛，霍泽捏了捏手中药瓶——

冯年贺给的药没了。

*

阿克苏刮的是旱北风，一下一下，刀割似的。从小在北京长大的霍泽没见识过这种天气，只觉得两件冬军装都不够穿，人暴露在黑夜之中，好像身上重达千斤。

这四个月里，霍泽固定时间服用冯年贺的药，大致周期是每二十天一次，到十号，他也该再次吃药了。

霍泽知道，他已经产生了药物依赖。

这种药的生效和发作很规律，是个循环：服入药物后人基本能立刻恢复体力，病态消失，这种状况维持一天以后，会产生初期的排异反应，也就大概是难受一晚上；之后的一周人的状态和服入药物前没有区别，一周过后病态再次消失，直到本次周期二十天结束。

但是他的身体在适应这种药物的过程中也在改变这种规律，初期的排异反应症状快速减轻、排异反应之后的调整期时间大幅缩短——这些都是好现象，但是这种药带来的“瘾”却越来越严重了。

如果超过一定时间不服药，戒断反应能让他体力全无、全身发痛，甚至还有夺走他神志的倾向。

霍泽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冯年贺的手段，但现下他还离不开冯年贺的支持，甚至这次来阿克苏，由于离日月城很近，还有冯的人专门给他送药。

霍泽把脖子又往领子里缩了点，没往食堂的方向走。

营地在白墙缺口的东南侧，周围除了大漠还有一小片绿洲。其实说是绿洲，也不过是黏在土地上的一片低矮灌木林，只不过它太过生机盎然了一些，士兵们操作的机甲都会小心翼翼尽量不到那边去。他走到灌木林旁边，没多久，一个身穿白色军服的年轻男人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男人不过二十岁，脸上却尽是风痕。他看霍泽时先看他的左手，再从下至上打量他的脸。打量了一会来人才开口说：“我是方云苏。”

“……原来代号是？”

“灰鸽四。”

霍泽点点头：“眼熟，见过？”

方云苏在阴影中咬咬嘴唇：“没见过，我一直跟在冯将军身边。”

两人一边走向光亮处的食堂，霍泽一边继续问方云苏：“原来的人你处理好了？”

“嗯，”方云苏用大拇指向后指指，“已经被我们的人运到日月城了，军演之后会进行记忆植入，然后他会安全回到原军区。”

走了几步，已经能看清楚食堂的门框了，霍泽直接开口问道：“药呢？”

正事来了。方云苏捏捏拳头：“……我这次替换掉方云苏就是为了来协助您，霍先生。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全程跟随军演，看到您的诚意之后他自然会让我给您药物。”

“？”霍泽皱眉，“……他疯了？”

冯年贺不会不知道如果时间一到他突然发作会惹来多大的麻烦，那人无非是想让他主动摸清奥西军情，之后……

“不对。”霍泽回过神来，心说，“冯年贺从没想过要在艾奥关系上插足，他最多只是想搅联邦的浑水。所以这次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没想清楚，方云苏已经主动和他告别了：“我从另一边进去，您之后多小心。”

食堂面积小，走道也逼仄，霍泽老远就看到罗遥川在向他招手，忽然心绪飘荡，无意识间好像回到了四个月前那个大夏天。

那时候他和罗遥川第二次见面，是他坐在关宁一食的座位上，罗遥川在人头攒动的另一边向他招手。

万千分秒，昼夜更替，五光十色的场景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流过。

霍泽拨开纷纷扰扰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奇怪。

那好像不是两个人的第二次见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