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1/2）
赵杞不愿在外人面前直接议论兄长的过失，但他已多少相信了完颜宗翰他们说的这一套内廷社兵说，他对于江北的社兵不是没有耳闻过，只是一来他的精力都用在临安上，二来他想当然地认为那是金人占领中原后残暴统治，不得人心，逼的百姓揭竿而起罢了，他并没有想到背后还会有人主使，“听高先生的一番大论，我现细细琢磨这中间的来回曲折，发现大帅你也够厉害的，难怪连高先生这种汉人翘楚都死心塌地追随你！我原以为这天下能做你对手的，只有我一人。如今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了自个，其实，我不过是你棋局上一颗棋子罢了。当然，我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你怎么会为了江南赋税这样的一些金钱上的贪念，冒着让我在江南做大的风险，放我离开北国，来到临安。毕竟，对手握全天下大权的人来说，钱的多少，永远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为一件事心动，谁才是对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它消灭它，除此无它，毕竟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过，现在我才明白，你纵我南归，只因你真正的对手另有他人。”
完颜宗翰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赵杞继续说道，“大帅麾下兵马百万，不急于引兵南下，并非兵力不够，而是顾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社兵，倘若大帅率军大举南下，后方就会空虚，你们进入江南越深，被断了归路的危险就越大。除非歼了那些如蚁在背的社兵，否则就会永远顾此失彼，会被牢牢牵制在江北，永不敢南下！可这几年过去了，虽然我对江北的社兵也有耳闻，可我却从未听到你对他们有什么大的征伐，我想你一定是在忍，为一个更大的棋局忍。说明你肯定找到了比跟对方打消耗战更好的法子，毕竟对方战力惊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金军现如今虽号称百万，可队伍里的金人并不多！不过多是些被驱赶的异族降卒罢了，一旦战事不顺，他们就很有可能会突然阵前倒戈，反戈一击，那么大金的统治也就摇摇欲坠了！
我推敲过你当年攻陷开封的战法，典型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绕开我军强大的防线，绕道突袭开封，一战而擒获朕整个皇族，使大宋百万军队投鼠忌器，手脚被束缚，这才不战而屈。我想你对付那些内廷社兵，一定是想故伎重演。你让我来江南，说是替你征税，我现在想那不过是表面文章，你真正想要的，是以我为饵，钓出江北社兵背后的内廷首领。既然那些社兵是当年□□留下的，那么只要在江南再竖起一面大宋的旗号，再抬出一个赵宋的皇帝，那么江北内廷的首领就会像当年参加开封之战一样，派人来跟我联系，急着为我出力。而你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首领盘踞的所在，再玩一次擒贼擒王。”
完颜宗翰不掩饰，敞亮地说，“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你说的很对，你并不是我真正的对手，我最大的对手并不是你。”
赵杞自得的一笑。
“但是我真正的对手也不是内廷和那些社兵，这个你就错了。”
“我错了？”赵杞不解。
“对，你错了，你错在不了解我们女真，也不了解我。靖康之后，你虽然跟我相处了一段时日，但是我相信你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帅，而没有看到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当然也就更看不到我的过去。”
“大帅的过去岂是我可以随便窥见的？”赵杞谦虚地说。
“所以，我今天想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在跟你谈那些条件前，先跟你交交心。”完颜宗翰娓娓道来，“我们完颜部是东海女真和生女真的融合部落，我的始祖是一个不知何方来的浪人，他机缘巧合做了熟女真的上门女婿，其后代为了躲避土著的迫害，就带领家族迁徙到虎河之侧，跟当地的野居生女真融合，通过传授他们烧炭炼铁，种植五谷，建造房屋，一步步的成为了部族首领。
到了我曾祖父那一辈，完颜部开始征伐女真其他各部，壮大自己。我曽祖父临终时认为他的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过于柔和，杀伐果敢不及次子，也就是大金国大圣皇帝和当今皇帝的父亲，我曾祖父于是一反女真长子析居，幼子守产的祖制，把二者掉了个个，令我祖父作为长子主内，专治家务，而次子主外，开疆拓土。从此，析居守产的次序再没有掉过来，主外的位子，主要在我祖父的二弟这一脉传承，先是其长子乌雅束，然后是次子也就是我们的大圣皇帝，主内的位子则一直在我祖父一脉传承，他去世后，继任的是我父亲撒改。到了我父亲这一辈的时候，他的才能又反过来超过了主外的另一枝的乌雅束，于是我父亲不仅主内，也参加了对外的攻伐，并且功绩很大，乌雅束就和我父亲分治诸部，双方约定，祖宗旧地来流水一带由我父亲统治，而新开拓的匹脱水流域则归乌雅束统治，双方对彼此都没有统治权和调动权，几近独立。可以大胆的说，倘若没有反辽的事情发生，完颜部从此就分成了两个新部族繁衍下去，可后来发生了反辽之战，两个部落从此又被糅合在了一起，一直到今日。
对于反辽，我父亲起初是反对的，所以反辽第一战宁江州之战，我们来流水部落并没有参加，那一战大圣皇帝阿骨打率领两千五百名完颜士兵，攻破了八百名辽兵驻守的宁江州，屠城。我父规劝过大圣皇帝，说此战必会引来辽国报复，辽国势大，从此完颜家再无宁日。宁江州之战后，辽国派精锐七千骑兵来攻打匹脱水，大圣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吓得昂天大哭。他攻打宁江州只是为了报复辽人在处理匹脱水完颜部和其他女真部落纠纷时的不公，只是一时意气，并没有想到要灭辽这么远。我父亲知道后，一反宁江州之战时的坚决反对，率本部最精锐的一千两百名士兵参战。双方合力，以三千七百人歼灭了辽军的七千铁骑。这就是灭辽第二战出河店之战。从此来流水部和匹脱水部再次合二为一，阿骨打主外，我父主内，我父去世后，大圣皇帝的弟弟当今大金国的皇帝陛下接替了我父职位，主内，而我成为大金国对外军队的都元帅，至此，两部落的人事完全犬牙交替不分彼此。”
“大帅跟我说这些的意图是什么？”赵杞趁着完颜宗翰稍稍停嘴的时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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