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2/2）

维拉愕然地看着他。

慢慢从这句话里，抽离出意思。

一瞬间，维拉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剖走了一片，至亲之人的背叛，一瞬间打破了他看待世界的滤镜片，赤/裸/裸地将那真实的灰色映照在他眼前。

“他们是在用无辜的人制造魔物！”

“是的，那又怎样？”

科林冷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维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叫‘那又怎样’？为什么说的跟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科林往旁边一站，堵住了维拉通向门的唯一道路。

他带着怜悯和嘲笑地看着维拉。

“你难不成还能拯救那群杂种不成？”

维拉睁大了眼睛。“杂种？你说的是……洁西尔？”

他不敢相信，科林竟会用如此粗鄙的话语来描述对方。

“道恩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吗？抑制剂不过是延缓过程。魔族和人类的子孙后代里，最接近魔族的那群人，一定会变成魔物。但这又如何？打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活着。”

科林冷冷一笑，俯视着男孩充满怒意的眼睛。

“维拉，你既然是亚伯拉罕的子孙，也应该明白，在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中，再弱小、无辜的魔族都不应被放过，因为他们也没有放过人类的妇孺。”

“确实是那样……可是，魔族已经消失了！他们几个世代都是人类！就算有魔族的血统，但是他们从没有伤害别人，兢兢业业地工作，为这个国家工作！为什么还要对他们那么残忍。洁西尔，她知道自己是魔族的孩子时，是抗拒的，绝望的，是想要我杀了她的！”

维拉声音抖着，他松开了科林，转而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耳朵，试图这么做就可以拒绝科林的声音。

但这有什么用呢？

“我答应过她，我会把真相揭示，她会得到该有的尊严。”

科林俯视着他，没说任何安慰的话。

“魔族是消失了，但不是灭绝了。”

维拉不想听科林说话，因为都是他知道的事情。

但许多事情自己知道，和在别人口里再次确认，又是两码事。

而维拉以为，一直支持着自己的科林会是个例外，会说点特别的话……

“我认为以现在的办法，那个叫洁西尔的女孩不会吃亏。她尽管还会受到监视，但在我手里，她只是换个身份过上好日子，如果真有魔化的那天，我会按照她的想法，由她希望的人去杀了她。但如果你揭破真相，她会立刻被认为是危险的魔族，尸骨无存。”

科林看着维拉，冷冷一笑：“亚伯拉罕先生，你还有什么高见吗？”

维拉的脸颊湿乎乎的，视野中的科林与周边模糊在一块。

他不知怎么反驳。

过了片刻，他问：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贝西港！为什么要和马丁队长串通一气捅破这层纸？”

“很简单，我想要议员的位置，道恩做事不干净，被我抓到了小辫子。”

科林冷冷一笑：“而你，也可以捞点功劳。不是我要捅破这层纸，是我要打破你心底对勇者虚无缥缈幻想的那层纸。”

维拉退了两步，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科林整个面庞仿若冰雪塑造一般，冷得异常。

“我向姐姐发誓过，要把你培养成亚伯拉罕最优秀的继承人，那么，你就必须是勇者的榜样。”

“而勇者的榜样，在这个世道里，自然是升职最快的强者，而不是会去同情杂种的弱者。”

维拉打了个抖索。

人命，在科林口里，不过是升迁的筹码。

撕去温柔的亲情，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俩之间有着那么大的差别。

“升职？”

“科林，你的人生就只有升职？”

维拉有点悲哀地问。

“并不是如此，你也很重要。”

科林走过来，伸手想摸摸维拉的头，却被少年躲开了。

他无奈一笑，道：“门塞特家族连领地都已经卖了，我如果想重新恢复家族声望，必须得成为人上之人。”

“你是我重要的亲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挡在我面前的敌人。”

维拉望着他，科林望着维拉。

“如果你口中‘杂种’，是我，你也会杀了我好去换功劳吗？”

这种问题，不经脑子地冲出口中后，维拉才感到后悔。

这有什么好假设的？

想再次确认清楚科林的另一面？

科林笑了。“假如会发生那种无稽的事，杀了你的一定是我，我决不允许别人拿着你的命去升职。”

维拉闭上眼睛。

他第一次完全认识了科林，这个从天而降，将他从偏僻的乡村引入繁华的都市，满心满意宠溺着他的亲人。

曾经他幻想着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有英雄才能如此迅速地升迁。

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升迁，他才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