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2/2）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了养神，郑香儿拉扯着朱翊钧的袖子不依不饶，“您到底同不同意封臣妾为皇贵妃呀！”
朱翊钧睁开了眼，“待平安生下小公主再说。”
郑香儿以为朱翊钧同意了，满心欢喜，就连朱翊钧回了乾清宫也不以为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郑香儿不走运，在她满心等着生下孩子晋升皇贵妃时，恰巧一名朝臣家的女眷买了一本她之前印的《闺苑图说》。那位夫人也是广读诗书的，听闻《闺苑图说》不错买来给女儿看。没想到一翻开就看到大段大段吹嘘郑贵妃的内容，心下诧异，将此书给了自己的丈夫。
好巧不巧，她丈夫是御史。
这可捅了马蜂窝，一方面是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一方面郑氏印书自我吹嘘，她要干什么？目的一目了然，她想当太后，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岂有此理！
御史大人亲自去市面上购买了几本《闺苑图说》，一对比发现了问题，只有郑国泰店中卖的书才有郑贵妃。
御史向来闻风奏事，何况他们还习惯抱团。
弹劾郑贵妃的折子像雪花一样进了乾清宫，看着锦衣卫查出的真相，朱翊钧苦笑。
他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种时候朱翊钧不得不采用了郑香儿提的办法，留中不发，等过了风头他们闹够了就该歇了。
一开始也正如朱翊钧所想，事情渐渐趋于平淡。
然而就在郑香儿生下七公主时，京中突然流传开了燕山朱红吉所作《忧危竑议》剑指郑贵妃刊印此书的目的是夺取太子之位。
就是《闺苑图说》的原作者刑部侍郎吕坤也受到了牵连，被不明真相或者政敌指责他结纳宫闱，逢迎郑贵妃。
吕坤叹了一声借病致仕回家了。
郑贵妃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洋洋自得着，朱翊钧见状也懒得跟她解释，想着她刚刚生育下了七公主，遂对外宣称《闺苑图说》是自己赐给郑贵妃的，独自将后果承担了下来。
小老婆又蠢又能作，朱翊钧一个头两个大可小舅子也不消停。
郑国泰见到皇上为他们撑腰，立刻挺直了腰板，也跟着上疏直言《忧危竑议》是全椒知县攀玉衡写的，请皇上严惩攀玉衡。
朱翊钧头疼了起来，一个二个都不是省心的，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压下了所有的奏折。
却说郑香儿，生下七公主后久久等不到晋升的旨意。再一想，怀孕期间她被降位，生了下来却得不到晋升，再找人一算，母女二人属相相克。立时就觉得七公主是个讨债鬼，将她扔给了梁盈女等人后就不管不问了。
她哪里想的到，若非因为这个女儿，就凭她怂恿皇上烧奏折的话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反倒是朱翊钧对于小女儿颇为喜爱，隔日就会来看一看七公主，多少震慑了宫人。
就在朱翊钧松了口气时，郑香儿那句将朝臣的话当鸟叫，怂恿皇上烧奏折的事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
朱翊钧一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话是从翊坤宫传出去的。起因还是一场别出心裁的三角恋。郑香儿底下一个名叫吴丽娘的司寝宫女喜欢上了个认字的太监赵进朝，因而抛弃了原来的相好宋保。
宋保仗着自己是郑香儿身边的老人儿找她评理，偏生郑香儿正在重用赵进朝不免偏向了后者，心下不满偷偷将事情泄露了出去。他也是个乖觉的，早在传言散播前就闹着出家当和尚去了。
“妖妃！妖妃！”就是老好人赵志皋也忍不住地骂了句妖妃。奏折都是臣子们费心写的，哪怕普通的请安折子里都包含着诸如一地天气、民生等信息。郑氏倒好，一张嘴说他们说的话是鸟叫声，还怂恿皇上烧奏折。
古之未闻！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老狐狸沈一贯突然说道。
“对，内阁联名上书请求皇上废妖妃，立太子。”沈鲤难得和沈一贯保持了一致，自从两位沈相公入了内阁，他们俩就掐上了，但凡你反对的，我就同意，反之亦然。如今意见居然同意了。
内阁行动了起来，要是他们动作慢些等外朝的大臣们反应过来少不得要骂他们逢迎妖妃了。
反正骂人没成本，不骂白不骂，不骂人权贵怎么展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呢？
皇上躲在深宫不出，内阁四人加起来200多岁的老相公们直接跑到慈宁宫去了。
“后宫的事的臣等不好多管，可那郑氏实乃妖妃，毁我大明之根基，还请太后老娘娘明鉴。”四位阁老对郑氏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一大把年龄了还每日三更起五更眠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明中兴，谁想到他们在外面忙得脚打后脑勺，宫里却出现了妖妃。
李太后这才知道郑香儿所言，气不打一处来，吩咐李进喜，“将皇帝叫来。”
朱翊钧听到李太后的传唤就知道原因了，此时就算他也不能让郑香儿毫发无损了。谁让她的嘴太快，当时他想阻止都阻止不住。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说，“郑氏方生下朕的七公主。”
阁老们噎了一下，沈一贯反应最快，“还请皇上早立太子以安民心。”
他是用郑贵妃来换立太子，朱翊钧脸上一僵，苦笑，心中有了选择。
“汝等先回去，明日皇极门大朝，朕会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朱翊钧说完一甩袖就走了。
回到了乾清宫，他让人叫来了朱常洵，当着他的面取下了那道立朱常洵为太子的手谕。
手谕已经被衣鱼蛀得烂兮兮的了，特别是朱常洵三个字看都看不出来了。
“哎！天意如此！”朱翊钧叹了一声，转而对朱常洵说，“三儿，往日我最为偏你，可是你也看到了，天命难违啊！”
朱常洵红着眼眶垂下了头，“儿臣明白。”
拍了拍一直宠爱的儿子，朱翊钧说，“明日大朝上朕会封你为福王，以后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朱常洵努力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都听父皇的。”
朱翊钧继续说，“大哥儿是个心软的，只要你在封地乖乖地他不会找你的事。”
朱常洵点头，低声应道，“嗯。”
第二日大朝会，朱翊钧简明了当的宣布了三件事，一是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即刻组建东宫属官；二是封朱常洵为福王，封地洛阳，等成年后就藩；三是郑氏言语不当，降为郑令妃。
丢下三条劲爆的消息，朱翊钧继续自己的一贯作风，散朝了。
“……成了？”百官面面相觑，尤不敢相信皇上居然真的立太子了。
“哈！终于立太子了。”众人弹冠相庆。
历时十来年的国本之争落下了帷幕，至于妖妃郑香儿，在朱翊钧砸下这么大的一消息后大家已经顾不上她了。
有什么能比立太子更重要的？
吏部给事中心里已经开始筛选东宫属官了，郭正域、唐文献二人本就是太子的侍讲自不用说，旁的也该一一补齐才是。
坤宁宫此时却是一片狼藉，自从瑞安公主怀了孕，王皇后对于自己能够受孕很有自信。她虽然年龄大了些，身体可比瑞安强多了。
加上之前朱翊钧也一直拿她能怀上嫡子为由不立太子，更给她添了一些信心，冷不丁地就立太子了，让她情何以堪？
“娘娘，圣旨已下了，就是皇上也反悔不得了。”一旁的嬷嬷说，“倒是大公主的亲事该准备起来了。”
王皇后想到女儿，才收敛了怒气，“我瞧着杨春元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
她忧心忡忡地说，一般公主出嫁都嫁庶民，但是杨春元却是仕宦之后，其祖父是正德年间的状元，曾任太仆卿。其父杨继时任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可是她翻来覆去查了不少资料，就瞧中了杨春元，这个孩子正派不好女色，目前房中还没一个人，家世优越，性格温和，颇有几分才华，怎么看都是良配。
“这有何妨？朕的女儿谁人嫁不得？”朱翊钧听王皇后的候选人，笑道。
“仔细查一查杨春元有什么不妥之处，没有的话朕就下旨赐婚。”朱翊钧没有立刻同意，他被二妹永宁公主的婚事给吓住了，“派几个可靠的去查。”
王皇后听了他的话十分欣喜，看样子她女儿会嫁的不错。女人嘛，嫁的好才幸福。
不放心王皇后身边的人，朱翊钧偷偷命锦衣卫也查了查，将杨春元查了个底掉，确定杨春元确实是大明不可多得的优秀人选才下了赐婚的圣旨。
接到圣旨的杨春元整个人都是愣的，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当驸马。
不过事已至此，杨春元苦笑着希望公主是个孝顺的，莫要为难他的一双老父母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郑香儿得知自己被降位令妃后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能，我要去问皇上。”她不敢相信皇上真的会降她的位，还是令妃，十年前她都是德妃了。
“母妃，你不要闹了。”朱常洵及时赶来。
“我没闹，我要找皇上评评理。”郑香儿不依不饶道。
朱常洵叹了口气，“母妃，就凭您说朝中诸公的话是鸟叫，就凭您怂恿父皇烧奏折，打入冷宫都是轻的。”
他觉得自己一瞬间就长大了，身上一下子有了担子，看着自己的母妃，朱常洵不由想到他的四名侍讲的态度。
他唯一庆幸地是，父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