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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涛眸色深凝的望向她,脸色中竟透出一丝青灰:“这是……宁王给你的?”
锦瑟微微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锦瑟记忆中的父亲都是冷峻严肃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未见过父亲神色不稳,总觉得就是泰山崩于前父亲脸色亦不会变,然而此时此刻,她眼见着父亲因为一件大氅而变了脸色,不是不惊讶的。
宋京涛似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镇定下来,锦瑟眼见着他手上已经青筋毕现,却还是伸手抚上她的肩:“王爷既待你好,为父也就放心了。”
“父亲?”锦瑟试探性的问道,“这大氅,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宋京涛脸色猛然一变,却又恢复了冷峻:“这是天下难得的宝物,岂容你胡言乱语?”
锦瑟嘟了嘟嘴,委屈的将手放进大氅里取暖。
“两日的舟车劳顿,你不去服侍王爷休息,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宋京涛又道,“还不快去?”
锦瑟顿时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父亲亲生,然而这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唯有恭恭敬敬的转身朝苏黎大帐走去。
苏黎大帐中刚刚传了膳食,他坐在矮榻前缓慢而优雅的动着筷子,锦瑟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锦瑟很怕自己会被他赶出去让父亲瞧见,因此谨遵父命,在他旁边坐下来,笑道:“王爷,妾身给你添酒。”
闻言,苏黎终于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
暖锅里的酒温得刚刚好,锦瑟闻到那酒香便馋了,给苏黎斟了一杯,刚想问他讨一杯,大帐的毡帘却突然被人撩起来,小杜闪身而入:“王爷,大事不——”
那个“好”字因见了锦瑟,生生噎在喉中。锦瑟自然识趣,刚要起身离去,苏黎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口,听小杜耳语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锦瑟摸了摸鼻子,这下光明正大的喝了好几杯酒,才带着绿荷离开苏黎的大帐。
没想到这天夜里,却出了事。
冬狩(五)
锦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时,已经是半夜。
她只听到外间似乎有许多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细碎朦胧的交谈,似乎有很多侍卫正在来来回回走动,又不想惊动什么。
锦瑟偏偏已经被惊动了,便想起身看看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刚刚从床榻上坐起来,肩上忽然便多了一只手!
锦瑟大骇,张口便欲大叫,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才回过神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口。
他一手的冷汗,手心有点咸。
锦瑟被迫仰起头去看此人究竟是谁,黑暗中却只听见一个冰冷暗哑的声音:“别吵!”
苏黎!
锦瑟猛地深吸了口气,苏黎这才缓缓松开手,下一刻,有些支撑不住的在锦瑟床榻上坐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锦瑟直觉事情不妙,外间的那些人很可能与他有关,因此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黎呼吸不知为何有些沉重,却仍然只是道:“别吵!”
锦瑟鼻端蓦地飘过一丝血腥味,她不由得大惊:“你在流血?”
她起身便欲去掌灯,苏黎却一把拉住她,咬牙道:“别动!”
锦瑟果真便坐着不动了。外间一副搜人的情形,而苏黎明明受了伤,却不敢暴露,还悄悄躲进她帐中。他果然有古怪。
锦瑟正静静想着,耳边忽然又传来苏黎喑哑的声音:“我要他们离开此地。”
要外面的人离开,这谈何容易?
锦瑟沉思了片刻,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衫:“你伤在何处?”
“背上。”
锦瑟起身,摸索着走到梳妆几案旁,寻到香粉,往帐内四处撒了些,盖住苏黎身上的血腥味后,这才重新回到床榻边上。
片刻之后,宁王妃大帐之中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啊——”
外间搜寻的侍卫原本早已对这座大帐有怀疑,奈何不敢擅入,此时听见一声惊呼,当下再不顾许多,在头领张焕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冲入了大帐。
帐内霎时间明亮起来,床榻上两个只着寝衣的人似乎都是一骇,随后锦瑟又惊叫了一声,苏黎一把扯过背面上的大氅遮住锦瑟,一面回头冷喝了一声:“放肆!”
张焕一惊,忙的跪倒在地,身后的侍卫亦纷纷跪了下来。
锦瑟悄悄将大氅拉下一条缝来,却一眼就看见苏黎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处,心头登时一惊,再一看,发现他说完刚刚那两个字,不仅头上冷汗涔涔,连唇色都有些发白了。好在那些人都低头跪在那里,看不到。
苏黎声音听起来却仍旧是冰凉的:“宁王妃噩梦惊醒,侍卫统领您亲自进帐察看,这是哪家的规矩?”
“回王爷,奴才等先前在南山处发现有人意图不轨,一路追到此地,又听宁王妃大叫,以为那人入了王妃帐中,恐王妃有危险,一时情急,罔顾礼法,请王爷恕罪!”张焕低着头跪在那里,声音却是不卑不亢。
苏黎冷笑了一声:“你这个罪,本王是不会恕了。”
冬狩(六)
张焕当即便被拿下,只等明日发落。经此一闹,那些原本流连此处的侍卫也都逐渐散去,唯恐一不小心再开罪了宁王,白白担上一个罪名。
小杜在侍卫散去之后匆匆赶来,一见苏黎的情形,顿时惊呼:“我的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锦瑟缩着身子坐在矮桌旁,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瞟一眼小杜为苏黎打理伤口。
苏黎果真是能忍,那么长那么深的一条口子,明明痛得整张脸都惨白了,却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杜几度欲言又止之后,锦瑟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脚:“王爷,要妾身回避么?”
苏黎身上刚刚缠好绷带,闻言方才看了她一眼:“过来。”
锦瑟乖乖巧巧的走过去,苏黎抬手将大氅递给她:“过去好生坐着。”
锦瑟傻眼了,于是接过了大氅,仍旧回到矮桌旁坐着。
小杜于是也不再吞吐,直言道:“王爷,今日这档子事,依奴才看,该是那张焕起了疑心,否则南山那么隐蔽,哪能那么巧就被他撞见?”
苏黎缓缓系好衣裳,又听小杜道:“虽然此次借机除掉张焕是件好事,可是谁都知道张焕是皇上心腹,王爷将他拿下,岂不是摆明了要与皇上作对?要不,还是……”
小杜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黎的脸上。
苏黎却只是看着锦瑟,良久后开口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锦瑟原本正端着一杯茶摇头晃脑的打瞌睡,闻言倏地站起身来,将茶水泼了自己一身,又忙慌的收拾了一番,这才看向苏黎:“王爷方才问我什么?”
苏黎淡淡抿了薄唇,挥退了小杜。
锦瑟十指紧紧扣在一处,看起来似是十分紧张。
苏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她。大概是伤口实在很痛,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锦瑟只觉得越来越压迫,已经忍不住要逃离的时候,苏黎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宋锦瑟,装傻充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苏黎竟然淡淡勾起了唇角,只是眼中却是讥诮,“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乐此不疲。”
锦瑟眨了眨眼睛望向他:“王爷何出此言?”
苏黎却仿似没听到她的问话,仍旧继续道:“你乐于此道,本王便随你。洞房之夜,宫中之变,闵山之行,你所有装傻充愣的一切,本王都可以当不知道。而你之所以做这些,不就是怕本王会对你有意么?”
说话间,他眉峰逐渐冷峻,脸也越凑越近。
锦瑟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讪笑道:“王爷,你伤口不痛么?你这样弓着身子,当心又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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