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host（11）（1/2）
“我敢肯定，这里的鱼全都是臭的。”
利连撒尔盯着黑沉沉的海水说，浪头拍击出的泡沫浮在表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水底的阴影，这里的海风吹得他脸生疼。
“不，你错了，”吸血鬼严肃地说：“这里面一条鱼都不会有，生者和死者是不能共存的。”
“好吧。”利连撒尔耸肩：“那为什么我们要拿着鱼竿？”
“为了寻找灵感啊，亲爱的！”
以诺把头顶歪着的遮阳帽正回来，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众所周知，我是一位作家，实践才是一切创作的源头，我这辈子还没在这个地方钓过鱼呢！正好我手头正在创作一部惊悚，用的是现在最为流行的人造怪物的题材！我可以念一段——啊，你是不是很累了！看起来……”
即使有多么想把这家伙和他随处不在的创作扔进大海里，利连撒尔也依然保持着微笑，回答：“不，当然，不，那是我的荣幸，毕竟谁会回绝艺术呢？”
以诺夸张地惊呼，脸上的激动简直过头了，一个熊抱把利连撒尔勒得快断气了：“亲爱的，你真是我的天使！我的太阳！”
天使个鬼。
要不是为了这个沙雕任务我会陪着你在臭水沟钓鱼吗？
利连撒尔阴郁地看向左下角被几何图形包围着的字，除了主任务，下面还有许多支线，其中“聆听吸血鬼以诺的朗诵”就是一条，除此之外还有更沙雕的什么“对吸血鬼以诺露出十个笑容”、“与吸血鬼以诺共进午餐”、“与吸血鬼以诺谈论一次人生理想”。
我是技术人员又不是十八禁耽美游戏玩家！
实际上在十分钟前，这家伙还怕利连撒尔怕得要死，现在就已经抛开一切顾虑，恨不得长在利连撒尔身上，表现出了过于浓烈的热情。海啸一样把利连撒尔淹没的狗屁诗歌教会他一个道理，下次别对陌生人那么温和。
以诺的情绪就像高高飘起的气球，一眼望不到尽头，可能大多数艺术家都是这样磨磨唧唧，利连撒尔保证他再不开始，自己就把这家伙扔进大海里面。
估计是这番威胁起了作用，吸血鬼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慢吞吞地踱步，似乎在酝酿情绪，几个来回后他终于停下来，嘴唇颤动着：
“我从未要求生命，可一旦获得，我就会为生存而战。所有的生命都无比珍贵……”
《弗兰肯斯坦》，科幻的老祖宗。
利连撒尔在吸血鬼还没读完第一句时，脑海里就清楚地回忆起了接下来的台词——像这种文章经常会被引用来、引用去，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莎士比亚和王小波。
就像粉饰面庞的装饰品一样，剧情部的那帮蠢货似乎那么认为，只要AI能冲着游客说些听不懂的名人名言，即使是狗屁不通，自己写的三流剧情也可以比肩《哈姆雷特》。
“你看起来并不想听下去。”
以诺说，似乎被利连撒尔的忽视刺伤了，沮丧地想要停止，后者立刻为了快要完成的任务进度解释：“不不不，我只是……只是觉得这种冲突似曾相识，以诺，可能是有太过于苛刻了。”
“好吧，我承认的确如此，但那你仔细听，我的可和他们不一样。”
以诺的语气里洋溢着骄傲，但即使如此，又能有什么不同？你会说的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着呢，可怜的小木偶，利连撒尔想，既不轻视，也不同情。
对方听不见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朗诵：“事实上，我只是想要个朋友啊！这世界上，谁不是罪犯呢？那些没有缘故就驱逐我的人，同样有罪！因为他们全是高尚纯洁的基督徒……”
而我，这个可怜的、四处碰壁的家伙才是该被人遗弃的，该任人歧视、打骂和践踏？这是什么愚蠢的逻辑！
利连撒尔轻轻张嘴，不由自主地默念这段台词，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随着自己和以诺声音的重合，周围的景象逐渐被扭曲，就像浇上了过量的酒精，坚硬的木板随之跳舞，柔软得如同绸缎。
“……我跟别人不同，再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事实！我那么努力地试着融入人群，可我依然还是个异类！为什么我不能只做我自己！”
可怜的弗兰肯斯坦。利连撒尔想。
是的。它无法理解自己的悲惨命运，无法理解自己和创造者之间的鸿沟，因为它注定是一个玩偶，就和朗诵这段台词的AI一样，因为人类的私欲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一个冰冷的声音回答他，似乎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失去了传递音波的能力，成了无形的围墙，把利连撒尔锁在了静默的牢笼中。
他一惊，猛地抬起头，从这个角度刚好对上了以诺的眼睛，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里面流淌着浓重的沉寂。
“怎样？你觉得这段台词如何？”
对方缓慢说，动作有些僵硬，就像被一根线牵着动作，语调是一样的、外貌是一样的，但这种陌生的感觉，就像又是另外一个灵魂正在透过这个躯壳发问。
利连撒尔微微抿起嘴唇，突然感觉到了有点呼吸不畅，他屈起手指，做出开启控制台的手势密钥：“很好……”
“是吗？呵呵呵……”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利连撒尔，利连撒尔亦回视他，二者都没有说话。
突然，利连撒尔猛地站起来，伸出手臂，声音因为紧张和本能的恐惧而变得尖锐：“进入分析模——”
他没能说完，就像被掐住了喉咙，话音戛然而止，利连撒尔狼狈地倒回椅子，面色惨白。
明明痛感是默认为无，但自己现在却感觉到一阵几乎要压碎自己的痛苦，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水泥，把他浇筑在里面。
“唔……”
“嘘，我的孩子，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一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对方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头颅垂着，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人的情绪是会变化的，即使是AI，也会在实时演算中展现有起伏的情绪，虽然和真实的人类比较起来，这些波动就像是塑料盆栽。
但面前的东西虽然有情绪，但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种模样的情绪他只在一个东西身上感受过——就是磷火海岸里藏着的那个怪物。
这个顶用了以诺躯壳的家伙略微抽动着嘴角，堆起一点不明所以的笑意，这张过分精致的面孔看起来白的就像花园里的石膏像，是一种沉重的苍白，但嘴唇又是猩红，和眼睛是同样浓烈的颜色，就像血从薄薄的皮肤下渗出来，涂抹出了如此艳丽的唇和瞳，这种颜色望进了利连撒尔的眼睛里来。
“你会乖的，对吧？”他问，口吻像是在训诫不听话的孩子，利连撒尔咬着牙，缺氧让他浑身都在发软，他必须要屈服，必须向背后这个东西屈服——该死。
“很好，乖巧的孩子才是好的。”
压力瞬间松开了，利连撒尔浑身松懈下来，大口喘着气，他发现控制台已经彻底打不开了，有一个更高的管理员直接冻结了自己所有的指令，而那个东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随意翻看以诺的书——它到底是什么？它就是那个把自己困在这里的存在吗？
“你在猜什么？”对方突然看过来：“不用猜了，我算是一些残留物，人类意识的一部分——准确来说，是一个念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